羿日。
宛城城墙在烈日下泛着惨白的光,犹如一座巨大的、被岁月侵蚀的白骨。守城士兵们像脱水的咸鱼,懒散地靠在垛口上,汗水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不停地滚落,他们只是机械地用袖子随意擦拭着。
自从大旱肆虐这片土地以来,这座原本繁华的江南小城,仿佛被命运之手按下了暂停键,已许久未见战事的硝烟,城防松弛得如同儿戏,士兵们的懈怠就像那摇摇欲坠的城墙,不堪一击。
“那是什么?”一个年轻士兵原本还打着瞌睡,突然像被蝎子蛰了一下,猛地直起身子,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眯着眼努力望向远方。
只见地平线上,一片金色的浪潮正缓缓涌来,起初它只是模糊的一线,如同大地尽头一条若有若无的丝带。但眨眼间,这丝线迅速膨胀,扩展成铺天盖地的洪流。
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那片金色之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好似无数把利刃,刺痛了人们的双眼。
“是……是传说中的黄巾贼!他们不应该被赵县尉剿灭了吗?”一个老兵最先反应过来,他的声音因恐惧而扭曲,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
“快关城门!鸣锣示警!”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声音在闷热的空气中颤抖着。
刺耳的铜锣声在城头炸响,宛如一道惊雷,打破了宛城的宁静。守军们顿时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四处乱窜,平日里的懒散瞬间被恐慌取代。
县令周显原本还在县衙里悠闲地喝着茶,听到锣声,吓得茶杯都掉落在地。他肥胖的身躯在台阶上绊了好几跤,像个笨拙的皮球,连滚带爬地冲上城楼。
“怎么回事?”他气急败坏地吼道,脸上的肥肉因惊恐而剧烈颤抖,活像一堆正在抖动的面团。
“大人!黄巾贼……数不清的黄巾贼!”守城校尉脸色惨白,手指着城外,声音发颤,仿佛下一秒就会瘫倒在地。
周显费力地扒着城墙向外望去,这一看,顿时面如土色,仿佛见了鬼一般。“该死的赵虎误我!”
他在心中暗骂。城外的荒野上,上万头戴黄巾的起义军正整齐列阵而来,最前排的士兵虽然手持的武器简陋不堪,不过是些削尖的木棍、生锈的长刀,但那股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却如同一头无形的巨兽,令城墙上的守军胆寒。
“放箭!快放箭!”县令周显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心中惊恐万分:“不是说只有数百乱党吗,哪来的上万黄巾,上万黄巾军……”
然而,稀稀拉拉的箭矢从城头射下,大多无力地落在城外,仿佛一群折了翅膀的鸟儿,连起义军的衣角都没能碰到。起义军阵中爆发出一阵嘲笑,那笑声如同汹涌的潮水,将城墙上守军仅存的一丝勇气也彻底淹没。
随即,起义军让开一条通道,数十辆简陋但却充满力量感的攻城车被推了出来。
马元义身披简易皮甲,那皮甲上还残留着战场上的斑驳血迹,手持长刀,威风凛凛地站在最前方。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如林的黄巾,那一双双充满热血与斗志的眼睛,让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尽全身力气,高举长刀,大声吼道:“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上万人的吼声汇聚在一起,如同一道响彻天地的雷霆,震得城墙上的砖石簌簌作响。城墙上的守军们,被这吼声震得耳鸣,心中的恐惧又增添了几分。
“攻城!”随着马元义一声令下,起义军如潮水般冲向城墙。最前排的士兵扛着云梯,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坚定。他们冒着稀疏的箭雨,如同一群无畏的勇士,冲向城下。马元义亲自带领一队精锐,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向城门。
“火油准备!”马元义大喝一声,声音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几名壮汉抬着从附近村庄搜集来的油罐,脚步匆匆地冲到城门下。他们将油泼在厚重的木门上,那木门仿佛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厄运,发出沉闷的声响。马元义亲自点燃火把,毫不犹豫地扔了上去。
“轰”的一声,火焰冲天而起,如同一条愤怒的火龙,瞬间将城门吞噬。火势凶猛,滚滚热浪扑面而来,烤得人脸上生疼。
城墙上,周显已经瘫软在地,裤裆湿了一片,他像个无助的孩子,嘴里喃喃自语:“顶住……给我顶住……”然而,他却眼睁睁地看着守军已经开始溃逃,如同惊弓之鸟。
“大人!西门也有贼兵!”一个满身是血的士兵连滚带爬地跑来报告,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城内外已经传来喊杀声和百姓的惊叫声,那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场可怕的噩梦。
“逃……快逃……”周显挣扎着爬起来,在士兵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向县衙方向逃去,那狼狈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县令的威严。
马元义见城门火势已大,敌人有退迹象。
立即改变策略,指挥士兵架起云梯。他亲自攀上第一架云梯,长刀咬在口中,双手如猿猴般敏捷地向上攀爬。每攀爬一步,都伴随着危险,一支箭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痕,鲜血顺着脸颊滑落,但马元义恍若未觉,他的眼神中只有坚定和决绝。
当他即将登上城头时,一名守军举着长矛向他刺来,那长矛带着风声,来势汹汹。马元义侧身巧妙避过,一把抓住矛杆,借力跃上城墙。
“噗——”
长刀出鞘,寒光闪过,那名守军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捂着喷血的喉咙倒下。马元义如猛虎入羊群,手中长刀挥舞,转眼间砍翻四五名守军。越来越多的起义军从他身后的云梯登上城墙,黄色头巾如花朵般在城墙上绽放,那是胜利的颜色,是希望的颜色。
“开城门!”马元义一声令下,幸存的守军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逃得无影无踪。起义军轻易控制了城门机关,燃烧的城门缓缓被放下,城外的主力部队如决堤之水,汹涌地涌入城内。
张角手持九节杖,那九节杖仿佛蕴含着神秘的力量,在弟子们的护卫下缓步入城。他面容肃穆,目光如电,所过之处,起义军纷纷让道行礼,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师父,县衙尚未攻下。”马元义前来禀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那血迹仿佛是他英勇战斗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