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得等开春喽。不过你可得记着,下次打猎得带上强子!那小子枪法准得很,就是脾气……”
他突然狡黠地笑了:
“得靠你这文化人磨磨他的棱角!”
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洒下银霜。
林晓峰往火盆里添了块炭,看火苗舔舐着木柴,渐渐将黑暗逼退。
他想起白天母亲在灶台边的叮嘱,想起父亲说“庄稼人讲究和为贵”。
此刻他突然觉得,这林场的人际关系,倒和深山打猎一样,需要耐心设局,静待转机。
临走时,刘猛塞给他一包晒干的草药:“治冻疮的,给弟妹们带回去。”
他拄着拐杖送出门,声音在寒夜里格外清晰:“明儿晌午,老地方,不见不散!”
林晓峰踩着月光往家走,棉袄口袋里的草药散发着清香,与远处林场机器的轰鸣声交织成独特的韵律。
次日,二柱子家。
凛冽的北风如千万把锋利的刀片刮过房檐。
二柱子家的厨房内,烟熏火燎的气息裹着呛人的柴草味。
破旧的窗户纸被风吹得“哗啦哗啦”作响,仿佛随时都会被撕成碎片。
一口锈迹斑斑的大铁锅架在黢黑的土灶上。
锅里的玉米面糊正咕嘟咕嘟冒着浑浊的气泡,浓稠的糊状物不时漫出锅沿,在坑洼的灶台上拖出黏腻的痕迹。
二柱子娘佝偻着脊背,布满裂口的手紧紧攥着豁口木勺,机械地在锅里搅动。
灶膛里的柴火噼里啪啦炸开火星,有几颗溅在她补丁摞补丁的蓝布围裙上,瞬间烫出焦黑的小洞。
“二柱子,快来帮娘添把柴火!”她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尾音带着被生活压弯的疲惫。
蹲在墙角补草鞋的二柱子应了一声,粗糙的麻绳在他指缝间勒出深红的痕迹。
他起身往灶膛里塞进几根干透的树枝。
火苗“轰”地窜起半人高,映得他黢黑的脸上忽明忽暗,也照亮了墙皮剥落的土坯墙。
吃过这顿寡淡的早饭,二柱子背起用藤蔓捆扎的柴捆,去林晓峰家。
林父正坐在院子里打磨镰刀,布满老茧的手握着锈迹斑斑的刀刃来回摩擦。
“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二柱子走进院子时,脸上带着笑容。
“林叔,我给您送柴来了!”他扯着嗓子喊道,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细小的冰晶。
林父抬头露出笑纹,眼角的褶皱里还沾着木屑:“辛苦你了,二柱子,快进屋暖和暖和。”
然而二柱子却搓着冻得通红的手,目光躲闪地嘟囔道:
“林叔,您说晓峰咋就那么好命,能去农场工作呢?
我看啊,指不定是和队长有啥见不得人的交易……”
这话如同一记闷雷炸响。
林父握着镰刀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脸上的笑意瞬间被寒霜覆盖。
他猛地站起身,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眼睛瞪得像要喷出火来:
“你这混小子,说的什么浑话!
我家晓峰光明磊落,岂是你能污蔑的!”
镰刀“当啷”一声砸在石板上,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正在屋内揉面的林晓峰听到动静,擀面杖“咚”地掉在案板上。
他冲出门时,正撞见父亲赤红着脸大步逼近。
二柱子则缩着脖子往后退,鼻尖冻得通红,眼里却还倔强地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