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峰的心猛地揪紧，既气二柱子的口无遮拦，又怕父亲冲动之下伤了和气。
他张开双臂拦住父亲，掌心能感受到父亲剧烈起伏的胸膛：
“爹，您别冲动！二柱子他就是嘴笨，没坏心眼！”
“嘴笨就能胡说八道？”林父的怒吼震得门框嗡嗡作响，“今天非得让他知道，有些话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
林晓峰看着父亲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为了护着被欺负的自己，也是这般怒目圆睁的模样。
他心里某处却又柔软起来——原来父亲的暴脾气，不过是笨拙地守护着家人的尊严。
二柱子眼眶突然红了，大颗泪珠砸在结冰的地面上：
“林叔，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眼馋晓峰有出息，一时糊涂……您打我吧，只要您消气！”
他抽抽搭搭的样子，活像个闯了大祸的孩子。
林晓峰叹了口气，拍了拍二柱子结着薄冰的肩膀：
“咱们光着屁股长大的交情，我还能不知道你？可话到嘴边得先过过脑子，这话说出来，戳得人心疼。”
二柱子羞愧地低下头，脚上的棉鞋不安地蹭着地面。
林父背过身去猛抽了几口旱烟，烟雾在他头顶聚成灰蒙蒙的一团。
半晌，他闷声说道：
“是我莽撞了。二柱子，别往心里去。”
这句话说得艰难，却让紧绷的空气突然松快起来。
二柱子走后，厨房里蒸腾起温暖的烟火气。
母亲将白菜“咚咚咚”切成细丝，刀刃与案板碰撞出清脆的节奏。
棉籽油倒进铁锅的瞬间，“滋啦”一声腾起金黄的油花，裹着白菜丝在铁锅里欢快地跳跃。
林晓峰蹲在灶前添柴，跳动的火苗映着母亲鬓角的白发，恍惚间竟觉得比任何珠宝都耀眼。
当玉米面窝头的甜香混着小米粥的醇厚弥漫开来时，一家人围坐在斑驳的木桌前。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窗，却温暖了每个人的心。
林晓峰咬下一口窝头，粗糙的颗粒感在舌尖散开。
他忽然觉得，这平淡日子里的风波与温情，才是生活最真实的模样。
下午，林场。
伐木机的轰鸣声渐渐停歇，只剩下零星的工具碰撞声在空旷的场地回荡。
林晓峰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工装早已被汗水浸透，又在寒风中变得冰凉僵硬，结满盐霜的衣角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远处的工棚里透出昏黄的灯光，像黑夜里孤独的萤火虫，指引着疲惫的工人们。
走进工棚时，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厨师李丰金正揭开冒着热气的蒸笼，白雾瞬间弥漫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三张长桌上，三个大铝盆格外显眼。
水煮鱼的红油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辣椒和花椒漂浮在表面，仿佛在向众人招手。
凉拌木耳黑亮油润，点缀着翠绿的香菜，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炒白菜则清爽可口，叶片在油光中舒展。
“都赶紧的，趁热乎吃！”李丰金扯着嗓子喊道。
他的围裙上沾满了油渍，像是一幅抽象画，“今天特意给加班的兄弟们加了菜！”
众人纷纷落座，碗筷碰撞声、咀嚼声和交谈声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