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2 / 2)

萧钦言眼神微不可察地眯了一下,知道钱牧之这是顺势而为,毫不客气地摘走了最大的桃子。他心下冷笑,面上却依旧淡漠,不再多言。总裁官一锤定音,虽有保守者仍存疑虑,但也不敢再公然反对。

**(此处深化情节)**

风波暂息,堂内气氛稍缓。恰在此时,一位房官面露难色,手持两份试卷,欲言又止。最终,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声音都带了几分虚浮:“启禀两位大人,此处尚有……尚有两份卷子,下官…下官实难定夺,请大人示下。”

钱牧之眉头微蹙:“有何难处?”

那房官将两份试卷并排置于案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此二卷……呃……风格…风格颇为独特。一份墨义卷,倒是答得满满当当,只是这经义阐发……下官才疏学浅,实在…实在难以领会其精妙深奥之处。”他说得委婉,但那试卷上歪歪扭扭、时有墨团的字迹,以及那前言不搭后语、生拉硬拽的经解,几乎要冲破糊名誊录的遮掩,透出一股浓浓的“不学无术”之气。几位凑近看的考官瞥了一眼,顿时表情古怪,有人甚至忍不住以袖掩口,轻咳掩饰笑意。

另一位考官伸头一看,“咦”了一声,低声道:“这字迹……这破题的路数……倒让我想起日前搜检时,那位被搜出靴筒里缝了十几篇范文、却自称是‘袜垫’的忠勤伯爵府董公子?”

“哦?莫非另一份是其表弟,那位进场前大谈‘科举无非拼爹二字’,结果发现搜检官是铁面阎罗,瞬间晕厥被抬进去的袁公子的大作?”旁边有人窃窃私语,语气里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揶揄。

钱牧之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那两份堪称“灾难”的试卷,尤其是那份策论,通篇都在歌颂太平盛世、皇恩浩荡,对于边患民瘼竟无一字提及,空洞无物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想起日前听到的传闻,说忠勤伯爵府袁大娘子在茶会上信誓旦旦,称其侄儿“文章做得顺手”、“家学渊源”,此刻再看这“墨团打架,狗屁不通”的奇文,饶是他老成持重,嘴角也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才疏学浅,不堪造就。”他再次吐出这八字评语,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比任何嘲讽都更具威力。那两份试卷被毫不留情地归入落卷之中,与永昌伯爵府那位李言诚公子那份仅仅是“中规中矩、乏善可陈”的卷子作伴去了。可以想见,放榜之日,忠勤伯爵府的门槛怕是要被那对“卧龙凤雏”的眼泪给淹了。

就在众人以为今日名次已定,风波尽息之时,一份来自江南路的试卷在最后复核中被某位心细如发的房师再次郑重提起。此卷考生名讳经誊录掩去,然文章风格冷峻峭拔,逻辑缜密如老吏断狱,尤其刑律判词一篇,析理之清晰,断案之老辣,引律之精准,浑然不似新科举子手笔。其策论中关于整顿吏治、强化监察、肃清贪腐的论述,角度刁钻,手段果决,隐隐透着一股酷烈之风,与萧钦言近日在朝中所倡之严刑峻法、锐意革新之言竟有不谋而合之处。

(此处深化情节)

有负责协调的内帘官查阅密封的底卷名册(注:此名册仅为登记编号与对应姓名,阅卷官无权查看,唯有在最终定榜后才会启封核对),低声向两位主考禀报:“回大人,此卷编号乙字柒佰零叁,登记之考生姓名……”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足以让近前的几位要员听见,“名为,顾——千——帆。”

“顾千帆?”

堂内几位消息灵通的官员心中皆是微微一震。这个名字,对于知晓某些东京官场秘辛的人而言,绝非陌生。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数道目光似有若无地飘向那位绯袍玉带的萧阁老。

萧钦言依旧负手而立,面沉如水,仿佛全然未曾听见这个与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名字。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映不出丝毫情绪,但他负在身后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堂内空气仿佛再度凝固,比之前争论鼎甲人选时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微妙与沉寂。

聚奎堂内的烛火噼啪一声轻响,又爆出一朵硕大的灯花,将众人映在墙壁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摇曳不定。才学之争暂告段落,而某些更深沉的政见角力、人事暗流与未尽的纠葛,已随着这一份份决定命运的试卷,特别是“顾千帆”这三个字的出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荡起层层涟漪,悄然在这帝国选拔人才的最高殿堂内涌动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