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在刹那间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引得岸上许多行人都不自觉地驻足倾听。
苏惟瑾亦是心中一动,
超频大脑瞬间分析出这歌声的专业水准极高,
更难得的是其中蕴含的真切情感。
“这是……”
他下意识地望向歌声来源,
那是一条不大却极为雅致的画舫,
船头只悬着两盏素雅的白色灯笼,
与周围争奇斗艳的灯火格格不入。
钱姓士子立刻来了精神,压低声音,
带着几分炫耀道:
“苏兄初来乍到,想必不知。
这唱曲儿的,
可是近来秦淮河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沈香君姑娘!”
“沈香君?”
苏惟瑾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正是!”
李姓士子接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推崇。
“香君姑娘虽是清倌人,
但色艺双绝,更难得的是性情孤高,颇有气节。
等闲的富商巨贾,纵有千金,
也难见她一面,听得一曲。
她素来喜与文人雅士交往,
但若所遇之人胸无点墨、俗不可耐,
亦是闭门谢客。
故而名气虽大,
真正见过她、听过她曲儿的,反倒不多。”
徐明轩也难得地补充了一句,
语气中竟有一丝欣赏:
“其曲如其人,清而不寒,怨而不哀。
曾闻有勋贵子弟欲以势压人,
被她当面斥退,丝毫不惧。
在这秦淮河上,算是个异数。”
众人纷纷附和,
言谈间对这位沈香君姑娘皆颇多赞誉,
显然已将能欣赏到她视为一种品味的象征。
苏惟瑾闻言,不由再次望向那条素雅的画舫。
歌声已歇,船帘低垂,
看不清内里情形,却更添一份神秘。
超频大脑将“沈香君”这个名字与之前零星的信息碎片拼接:
气节、清倌人、才艺、孤高……
一个模糊而又独特的形象渐渐勾勒出来。
他心中确实微微一动。
并非因美色,而是因这污泥环境中特立独行的气节,
以及那确实超凡脱俗的才艺。
在这浮华喧嚣的十里秦淮,
竟有如此人物,
倒像是暗夜里独自绽放的一株幽兰。
然而,这心动也仅止于一瞬。
当前最重要的,是乡试,
是功名,是踏稳这仕途的第一步。
任何可能分散精力、
引人非议的事情,
都必须谨慎规避。
美色也好,才艺也罢,
终究是过眼云烟。
他收回目光,脸上恢复平静,
对众人笑道:
“果然是一位奇女子。
不过,我等还是专心赏这秦淮夜景为好,
莫要惊扰了人家。”
徐明轩看了他一眼,
见他眼神清明,
并无寻常男子听到名妓时的猎艳之色,
心中倒是又高看了他一分。
钱姓士子却犹自感慨:
“若能得香君姑娘青睐,
听她单独唱上一曲,
怕是比中了举人还快活……”
众人笑骂他没出息,
话题便又转向了别处。
一行人继续沿河漫步,
赏灯看景,谈论诗词文章,
偶尔也夹杂些金陵官场、
科场的逸闻趣事。
苏惟瑾多数时间静静聆听,
偶尔插言,必能切中要害,
渐渐也与这几人熟络起来。
只是那清越的歌声,
和“沈香君”这个名字,
却如同一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
虽然迅速沉底,
却终究留下了一圈淡淡的涟漪,
悄然埋在了记忆深处。
夜色渐深,秦淮河的喧嚣却仿佛永无止境。
苏惟瑾辞别众人,返回客栈。
推开窗,远处河上的流光溢彩与隐隐乐声依旧可闻。
他深吸一口带着河水与脂粉气息的夜风,
摇了摇头,将那些浮华景象驱散,
重新坐回灯下,摊开了书卷。
红袖添香虽好,不如金榜题名时。
前方的路,还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