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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永恒之阶·子时的第三步(1 / 2)

“影蚀初现:余叁日|当下:子时”

青城入夜,雨没落下,风裹着潮气压在巷口,像浸了铅的棉絮,喘不过气。若有具备“天眼”之人俯瞰,便能看见整座城上空那层寻常人无法得见的蓝金辉光,在此地变得稀薄而扭曲,如同被无形墨汁污染的水面。

北巷的灯纸吸饱湿气,吊在檐下晃悠,光痕在石板路上拖出忽明忽暗的蛇形,舔舐着墙角的青苔。卖茶老妇把摊子收了大半,提着空壶往屋走,脚步在灯影里忽然一滞,像是被无形的线绊住脚踝——那线细得像蛛丝,却带着蚀骨的沉。

第一步。

老木门的暗痕拉得老长,像条浸了墨的布带贴在地上。老妇没留神,脚尖先一步越过暗痕的边缘,鞋底碾过石板时,竟泛起一丝极淡的灰雾,转瞬消散。

第二步。

她又往前挪了半尺,鞋底与灯影擦出一线交叠。喉间忽然挤出一声“哎呦”,她猛地顿住,手指抠紧壶柄,指节泛白,咬着唇不敢回头。旧时候老人常说,影是人的魂根,踏多了会被暗翳勾走,那暗翳藏在光的背面,专等失魂者落网。

第三步。

整只脚踩进暗痕的瞬间,老妇眼白一翻,粗瓷空壶“咣啷”坠地,碎片溅开,像一轮碎掉的寒月。她仰面倒下时,门板“吱呀”作响,灯心骤亮又暗,蓝白色的微光在灯纸里挣扎了三下,终被墨色的夜吞没。风在巷子里绕了三圈,卷着细碎的呜咽,慢慢散了,只留下石板上凝着的一层薄霜——明明是暖春,那霜却冷得刺骨。

白梵赶到时,灯下人已凉透。他气息微乱,额角沁着薄汗,手里攥着一盏小小的行灯。青城谁都知道他怕黑,偏这种阴诡时辰,他总往深巷里钻。行灯挂着只细银铃坠,铃舌纤细,刻着四个被岁月磨浅的字:星斗遗咎。

铃音轻得像冬夜猫踩雪,要把耳朵贴上去才能听清。白梵蹲下,指尖先触到老妇冰凉的下颌,才探向鼻息,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什么。他小心地将她摆正,替她合上眼,指腹掠过她眼睑下的灰斑——那是被影蚀侵体的痕迹,淡得像水墨画晕开的墨点。石板上用灰笔写着三行字,歪斜却扎眼:不直呼名。不回首三次。不踏影三步。

这是青城旧案里流传的“三不”规矩,据说破了就会引“厄魇”上身。白梵手背在身后,低低念了一遍,目光落在碎瓷旁那抹不合时宜的熏叶粉——这种粉只在息香坊调配,每月换一次配方,味里带着点独特的甜涩,混着一丝极淡的金属锈味。

他抬眼,巷子尽头的雾气团成一道细影,细得能从砖缝里钻出去,边缘泛着暗紫色的微光。白梵还没迈步,指上的银铃“叮”地响了一声,铃音里裹着极淡的麻意,顺着指尖爬向太阳穴——那是他血里的NT标记在预警,这种被称为“神经纹理”的脑异常,此刻像根细针轻轻刺着脑仁。

“闲间行者,”雾里有人笑,声音裹在黑布似的夜里,闷得发沉,“深更半夜跑来收尸,就不怕把自己的魂也丢了?”

白梵没理,替老妇拢好衣襟,脚步极轻地绕着暗痕边缘走。他每一步都盯着地上的光暗交界,像在走一道烧红的铁丝,鞋底碾过的地方,石板上的霜气又重了些。雾影很快散了,巷口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城卒列队而来,在巷口让出一条路。

一个女子慢慢行来。她没穿厚重铠甲,黑衣束腰,衣角干净利落,剑背在肩胛间,柄尾垂着枚沉金铃坠,流苏被夜风拂过,发出极淡的一声响。那金铃的光色沉凝,与白梵银铃的冷蓝形成鲜明对照。

“林汐瑶。”有人小声叫她,语气里带着敬畏。

白梵抬头,灯光在她眉骨下投出一截冷影。两人离得极近,呼吸却像隔了层冰,谁也没碰着谁。她扫了眼老妇的尸身,目光飞快掠过石板上的三行字,声音干净得没一丝波澜:“封巷。写牌告示,旧案‘三不’照贴。半刻后,把尸身送城司书勘验。”

“是!”城卒齐声应了,迅速散开布防。

白梵起身,正要拢灯,忽然被她一把推开。她的手指很冷,点在他腕内的脉搏上,一瞬便收回,那凉意却顺着血管爬进心口。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别踩影。”

他下意识低头,才发现脚尖离门影只剩两指距离,暗紫色的微光正顺着影的边缘往上爬,像要缠上他的脚踝。

“谢。”白梵低声道。他的指尖攥紧了银铃坠,铃舌抵着掌心,硌出一点疼。想问的话堵在喉咙里:当年是谁替谁挡了剑?是谁先断了联系?可话到嘴边,只剩一个单薄的字。

“不必。”林汐瑶转身,措辞像未开锋的剑背,碰上去也是冷的,“你来得太晚,人已经救不活了。”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回身看向他,眼底没半点温度,只有剑穗上的金铃微微晃动,“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道,我守我的城,白梵与你因尽情绝。”巷里瞬间静得可怕。白梵看着她,却瞥见她紧握剑柄的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他把到了舌尖的疑问咽回去...

巷里瞬间静得可怕,风像被打断了骨节,再也吹不动了。白梵看着她的背影,像看着一盏远灯被海面吞没。指上的银铃坠动了一下,铃舌擦过掌心,却没发出声响,像怕惊扰这死一般的寂静。他把到了舌尖的疑问咽回去,行灯里的火跳了一下,蓝白色的光映得他眼里亮了又暗。他把灯捻小,退开一步:“好。”

城门方向忽然传来震耳鼓声,沉而急,像有万马踏过地皮,震得石板上的碎瓷片都在发抖。林汐瑶侧过头,抬手止住周围的议论,声音陡然拔高:“三日之后,妖族必至!东门、北门换岗加倍,夜巡改为四更一换,民户封夜,告示上务必刻清‘三不’规矩。”

“将军,若三日后……”有军士犹豫着开口。

“守得住。”她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金铃在肩后晃出一声脆响,“守得住,就不用谈后头的事。”她走了,灯影在她身后拖得很长,最终被巷口的转角轻轻切断,暗紫色的影翳在她身后缩了缩,不敢追出光界。

白梵站了很久,指尖凉得像冰,银铃坠在掌心,轻得像一滴要化的雪。他把行灯挪到正中,再看那三行灰字,忽然笑了笑——指尖摩挲着银铃上的“星斗遗咎”,指腹感受到刻痕的粗糙,像在摸一段早已模糊的记忆。

脚步声又来,这次很熟。白梵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姑母白若云。

“你又跑夜里来胡闹!”白若云的声音像冷梆子敲在铁上,干脆利落,“城里一夜死了两个,你又是纳魄体质,坠情期快到了,偏要往这些晦气地方钻!”

白梵没解释,把行灯往姑母那边抬了抬,灯光照亮她眉间的皱纹,算是打了照面。

白若云上下打量他,眉头拧得很紧:“我早跟你说,找个强契的御魄者依附,虽不合情,却能保你安稳。你偏不听,非要揪着林汐瑶不放,现在自取其辱,有意思吗?”

“强契不行。”白梵语气平静,指尖轻轻叩了叩行灯的灯壁,蓝白色的光在他指节上跳了跳,“不合礼制,也伤彼此寿砂。”

“礼?”白若云轻笑一声,满是讥讽,“礼能挡妖族?能救你的命?等城破了,谁还管你合不合礼!”

白梵不与她争,从袖中取出一块白布,盖在老妇身上,特意露出那三行灰字。白若云瞥了眼,眉峰一蹙:“这旧规矩都多少年了,怎么突然回潮?”

“不是回潮。”白梵四下望了望,巷壁的阴影里似乎藏着眼睛,暗紫色的微光在砖缝里一闪而逝,“是有人故意写给我们看的。”他把行灯捻小,香芯被风吹得微微发红,那抹熏叶粉的甜涩越来越淡,像在刻意避开他的NT标记感知。他心里有了方向,大致指向息香坊。

“跟我回去。”白若云语气强硬,“城里要封夜了,别在外面惹事。”

白梵把银铃轻轻收进掌心,朝姑母点了点头,转身往城司书去了。

城司书的屋梁很高,窗格钉着细铜网,网眼密得挡得住蚊子,也挡得住暗紫色的影翳。白梵把尸身签押交了,抬手把灯放低,对打盹的小吏说:“麻烦找两本旧案,关于‘影杀’的。”

小吏打了个哈欠,手却很利索,把两卷书推到他面前:“白先生又来查案?你可比那些只会画符的靠谱多了,前天东门那起烧门案,多亏你拦下来。”

“闲间行者的称呼,我担不起。”白梵笑了笑,指尖翻开书卷,指腹触到泛黄的纸页,NT标记的麻意又淡了些。

旧案里的记录很清晰:凡因影而死者,必破“三不”之一,犯得越多,死得越快。每一案的时辰都标着“子时半刻”——夜里最静的时刻,也是“闲间”最容易被推开的时刻,更是影蚀最猖獗的时辰。

他把指尖贴在卷纸上,指腹传来细微的麻感,像细雨将落未落,顺着血管爬向太阳穴,那是NT标记在与旧案里的影蚀痕迹共鸣。古籍里说,这是能接收“未来概率云”的脑异常,像个记号,也像种诅咒。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走进“闲间”的人都要付代价,有人用寿砂,有人用记忆。他不爱欠人,更不愿欠自己。

可眼前的案子,会死更多人。死在青城里,只需要三步。

白梵合上书卷,行灯的光正好照在他的影子上。那影子边缘泛着极淡的蓝白色微光,与暗紫色的巷影泾渭分明。他盯着那影看了一息,然后举起灯,转身往息香坊去。

息香坊在南市,门口挂着一串檀木串,像晒透了木香的鱼骨,香味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锈味。掌柜的算盘打得噼啪响,账本上记满了银子的数目,眼底却藏着一丝慌乱。白梵绕到门后,从第二只陶罐里捻出一点粉,凑到鼻尖闻了闻——味偏甜,夹着点叶子的涩气,和案发现场的熏叶粉一模一样,只是金属锈味更重些。

“这批粉卖给谁了?”他问。

掌柜眼风一转,笑得油滑:“城里人家都爱用香,哪能记得清具体是谁?”

“不是寻常香。”白梵把粉推回去,语气平静却带着压力,银铃坠在袖中轻轻晃动,蓝白色的微光透过衣料映在桌面上,“是撒在死人脚边,能引影蚀的香。”

掌柜的脸色瞬间变了,嘴唇抖了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白梵看见他眼底有一层灰,不是普通的尘埃,是有人把香灰拢在手心,特意撒在影子里,那香灰里裹着暗紫色的微尘,正顺着掌柜的睫毛往下掉。

“你问这个做什么?”掌柜想摆架子,“你不过是个……”

“纳魄者?”白梵替他说完,指上的银铃轻轻一晃,蓝白色的铃音清越,掌柜的脸色更白了,“你大可以喊得大声些。只是这铃响起来,说不定会引来厄魇,到时候,你这香坊怕是保不住。”

掌柜被铃声震得一哆嗦,舌头顿时不听使唤,终是低了头:“香……香是卖给罗文忱的。他是城下器作坊的,最近常来订这种粉。”

“还有谁跟他一起?”

“城司书的李清诠偶尔来拿账,”掌柜心虚地擦着额角的汗,“就……就偶尔。”

“偶尔。”白梵重复了一遍,把粉放回罐里,“记账上,按旧价。”他转身要走,掌柜忽然叫住他,声音压得极低:“先生,别往城下去。罗家那口井……近来不吉利,夜里总听见有影在哭,那哭声里带着金属锈味。”

白梵没回头,银铃却替他应了一声:叮。

城下的井肩高出地面半尺,青石被人摸得发滑,缝隙里嵌着暗紫色的微尘。白梵站在井口,风从井下吹上来,带着刺骨的凉,吹得行灯火苗往后一仰,蓝白色的光在井壁上投出斑驳的影。他把灯放在井肩,又点了一芯,双灯齐明,照亮了井壁上浅浅的笔痕。

那不是寻常刻字,是某种图阵的投影。白梵抬手,手背贴在井壁上,凉意透过衣料传来,还带着一种极微弱的脉动,像胎心,却比胎心更机械,NT标记的麻意陡然加重,太阳穴像被细针密集地刺着。他闭上眼,呼吸沉到胸腹最底,指尖结出一个朴素的印——《闲间断念印》。

世界从一条看不见的缝里轻轻让开半寸。井壁上的笔痕骤然亮起,蓝白色的光点串成线,每个点又伸出三条无形的线,线线相连,慢慢拼出一个多维方格。像折叠的兽骨,骨节上刻着不属于青城的文字,那些文字在光里流转,带着金属的冷光。

108节点的超维格阵(俗称“蓝色幻方”)。白梵在心里数到第七十个时,耳朵里传来一阵细密的轻敲,像雪落在旷野,又像金属齿轮在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