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漆门闭合的闷响在耳畔炸开时,诗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李宝手背里。
她原本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入目却是与走廊截然不同的景象——四周浮着灰蒙蒙的雾气,脚下的地面像浸在水里的宣纸,泛着不真实的青白。
李宝的手还攥着她的,可掌心的温度比刚才凉了几分,金芒也淡得像要融化在雾里。
"哇——"诗的喉咙突然哽住,眼泪不受控地涌出来。
她想起刚才李雪珠尖叫时,那具白裙骨架离自己后颈只差半寸;想起李宝睁开眼时眼底的金芒,像要烧穿这团鬼气;更想起门闭合前那声"我不杀你",尾音像被风揉碎的棉絮,轻飘飘撞在她心上。
她蹲下来,把脸埋进李宝肩窝,抽噎声混着雾气里若有若无的腐味,"宝哥...宝哥你醒醒,我好怕..."
"怕什么?"
女声从头顶飘下来,像冰锥子扎进后颈。
诗猛地抬头,正看见雾气里浮着半截白裙——李雪珠的骨架裹在裙裾里,锁骨处的镇阴纹玉牌只剩半块,发黑的断口还在渗着灰气。
她的头骨转向诗,空洞的眼窝里翻涌着幽蓝的光,"我都了不杀你。"
张远山的道袍被冷汗浸透了。
他退后半步,指尖捏着的雷火符在发抖——刚才冲进这幻境时,他分明看见李宝胸口的金光凝成锁链,直钩钩拴住李雪珠的魂体。
此刻再看,那锁链只剩些淡金色的残丝,缠在李雪珠锁骨的玉牌断口上。
老道士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平时哑了三度:"雪珠姑娘,你...你怎的不现全形?"
李雪珠的骨架突然剧烈震颤,白裙上绣的红牡丹像活了似的,花瓣片片翻卷着渗出黑血。"那金光..."她的声音里带着磨牙般的嘶响,"那娃身上的金光,比牛头马面的锁魂链还扎人!
我若显全形,半刻就要被烧得魂飞魄散!"
诗猛地抬头,这才注意到李宝胸口的金芒虽淡,却仍像活物似的,顺着他的指尖往自己手心里钻。
她这才想起他过"舍利是护陵之宝",原来不是戏言——此刻那金光正顺着两人相握的手,在她腕间织出条细链子,像道无形的护身符。
张远山的眼睛突然亮了。
他想起李宝曾自己"与佛有缘",原以为是年轻人随口胡诌,此刻倒成了救命的楔子。
老道士扯了扯沾在背上的道袍,强作镇定道:"雪珠姑娘有所不知,这友身有佛门气运,那金光是千年舍利所化。
你若信我,咱们不妨坐下来谈谈——"
"谈什么?"李雪珠的骨架"咔"地错开半寸,"牛头马面我阳寿未尽,该入轮回。
可那周子明..."她空洞的眼窝里翻涌的幽蓝突然变成血红色,"他把我推下悬崖时,我脖子上的胎记像块脏膏药。
他等我死了,要挖了我的眼睛,烧了我的骨头,让我连喊冤的魂都留不下!"
诗打了个寒颤。
她想起周子明那张阴鸷的脸——三天前在乾陵外的农家乐,这男人盯着李雪珠的遗照看了十分钟,嘴角勾着笑"这姑娘死得可惜"。
原来不是可惜,是...是他害的?
张远山的手指在袖中掐了个净魂诀。
他能感觉到这幻境里的鬼气正在翻涌,李雪珠的怨恨像团活火,随时能烧穿舍利的金光。"雪珠姑娘,冤有头债有主。
诗是无辜的,你若伤了她,岂不是和那周子明一般?"
"我不杀她。"李雪珠的骨架突然静了,白裙上的牡丹也不再渗血,"可周子明...我要他也尝尝被剜骨剔魂的滋味。"她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像个被欺负的姑娘在哭,"我死的时候,他等我魂散了,就没人知道他做的事。
可我偏要撑着,偏要等..."
诗攥着李宝的手紧了紧。
她能感觉到李宝的指尖在微微发抖,金芒也跟着忽明忽暗——他大概是强撑着。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道:"雪珠姐,你...你要怎样才肯放过周子明?"
"放过?"李雪珠的骨架猛地逼近半尺,诗后背抵上了面无形的墙。
雾气里飘来铁锈味,是李雪珠骨缝里渗出的黑血,"我要他脖子上的胎记,和我一起消失。"她的头骨低下来,几乎要贴上诗的额头,"你帮我抹了那胎记,我就...我就去轮回道。"
张远山的雷火符"唰"地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