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阿拜贡脸色难看、反复克制着自身气息之际,在他寝宫房间的地砖中央,则迅速‘嗡!’现出来了一道金光柱,是传移之术。随着金光飞快消散、从中迈步走出来了一弓背老者,持着杆六尺高、曲折的槐木拐杖,披着镀金边的大红袈裟,卷曲、浓密的白胡子垂到了胸前。
“…师父…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阿拜贡艰难叫着,原来是如来圣城‘汝罗圣僧’千里迢迢传移来了!——
“归贡,你…”
汝罗圣僧望着面前的徒弟,神色凝重、眼中已有千万分难过与不舍,似是已经一眼看出端倪来了。“…你中毒了,时辰已不多。”
“这怎可能…我怎么会…”
阿拜贡难以置信答着,却是登时怀疑起了这些时日连连光顾过他宫中的人们,从去年正月到今年正月,有太多善用毒功的人来过了。可是…他们怎会害他呢?王小兄弟还帮小律解决了归明的事,而师弟…更是不可能。
“你相信为师,这是来自海外隼阳岛秦氏的‘天下第一猛毒’,我认得出来。”
汝罗声色沉重,“当年…天下第一高手‘秦正武’便是死在这、他自己家里来的猛毒之上,所以…要毒杀你,也是轻而易举。”
话音刚落,汝罗圣僧便在国主面前、当即盘膝坐了下来,拐杖扔到一边。对着坐在床边的徒弟,汝罗圣僧两手飞快挥动着、而后在眼前摆弄出了一道金色屏障来,仿佛一道光与火构成的网般,扑向阿拜贡去。
‘嗡!——’
那金光网覆盖到阿拜贡身上,而后融入了其身子中去、消失无踪。这时,阿拜贡原本惨淡寡白的颜色竟登时恢复了七成。
“师父…这…”阿拜贡惊讶不已。
“不必惊喜,你还是尽早准备后事为好。我这招只能暂时压制与缓解你的毒性,即便穷尽我的功力,也绝无法挽救你活下来。相信你明白,秦正武是何水平,而我们是何水平。”汝罗解释道。
“那我…还有多少时间?”阿拜贡艰难地问着,“来自海外秦家…难道…是前几天那个小子对我下的?可是他明明…”
“不,不是。”
明察秋毫的汝罗圣僧摇了摇头、矢口否决着道,“你这毒是已潜伏有十七余年之久了,只要动气足够,马上便会激发、致你至死地。所以现在,为师力所能及,也最多只能帮你至此…你只有六个时辰时间了。”
“六个…时辰…吗…”
阿拜贡咧嘴嗤笑着,倒是像是释怀了开来般,“十七年…还是秦家来的,呵呵,那我明白是谁了…这个家伙,还真是阴险呢…”
“现在说这些已无所谓了,那家伙也死了很久了。”汝罗圣僧严肃道,“小律还没睡着,也在看书,我帮你把他叫过来吧?——”
“小律…”
念着这两个字,阿拜贡眼中神色、尽是复杂了起来。然而这一切,都让汝罗圣僧看在了眼里,兴许这些事实他早已知晓。
盘膝坐在地上,这一刻,这师徒俩皆安静了一阵。
既知时辰已经不够了,那么或许也是时候…讲些遗言了。
“其实归明当年也早看出了…他对你下毒,致你沉睡在神殿里,然后摄政。也是为了抑制你的毒性。我们不告诉你,也都是为了…能让你别被这影响,误国,可就不好了。”汝罗解释起来,“当年他像你谏言,北上到黑翳国去将那‘皇禾丰’抓回来,你却没采用。唉,可惜了——”
“呵呵…难道这毒…就没一点,一点办法了吗?”阿拜贡眼中满是绝望。
汝罗摇了摇头,没再回答。
“这毒源自海外秦家…隼阳门,或许会有解药,存放在隼阳门当中。可是隼阳门,却已…”汝罗圣僧解释起来,“却已被那王伊宁被毁灭、屠戮一空,沉入到海底下去了。即便有,此时也已入了虫鱼虾蟹之腹了。”
“是嘛…哈哈…”
阿拜贡嗤笑着、翻身躺了下去,全不抱任何希望了,“我早知他们两大家族…几百年来就一直互斗,互斗…为何、为何,为何把我金佛国也扯进去。我金佛皇族与他们无仇无怨,为何…为何…”
“归贡,你也几十岁的人了,冷静些。”汝罗严肃道,“先想后事如何安排吧。”
“是…遵命,师父…”
阿拜贡应着,遂也不再说话,只是痴痴望着天花板、心底里在思虑着什么事。
盘膝坐了有好一阵后,汝罗圣僧遂也运功施法、‘嗡!’在房间地砖的中央制造出了传移之术——一道金光柱出来,随即,便是那从房间当中、还在看书,便被强行传移过来了的皇子阿瑟律。
身上只披了条裤衩,连袍子都未穿。
“是谁…呃,师祖…”刚来到房里,阿瑟律便瞧见了眼前的汝罗圣僧。愣了片刻后,便当即单膝跪下、双手合十恭敬一拜着道,“弟子阿瑟律,拜见汝罗圣祖!——不知师祖三更半夜大驾光临,有何要事吩咐?”
“小律,起来吧。是你父王…”
汝罗圣僧解释起来、却也十分不忍,“你父王他已经…”
而阿瑟律一听便转头看向那**的阿拜贡去,那一大滩紫、黑、黄三色的诡谲血液,那父王已羸弱了七八分去的内力…还有那相似无疑的气息,曾在灵山岛上做了一场‘七天’长的大梦的阿瑟律,瞬间便认了出来!
“父王!!!——”
阿瑟律惊呼着,忙扑上前察看起父亲来。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弗地兰卡城西郊、贝玛拉哈山,在那笼罩了一片浓郁雾气的峡湾中,连月色也照不清楚。然而这时,在临海的崖岸边,已整齐穿好了一身修长白氅、正摇着纸折扇的‘吞天灭地’壬子龙,正满脸疑惑地等候着。
身后则是二十名曾与他们随船而来的水手,如今皆辞去了工作、都决定遂陛下回国。
可这回,所有人都流露着震惊、疑惑的神色。
不是那‘壬丞相’王隶时辰到了还没拉行李过来,而是峡湾这里,已与一年前截然不同了:曾经可以停船的位置,如今浮着几块巨石、只有杂乱不已。仔细瞧还能看见,水上还浮着桅杆、木板、帆布等船只上的‘部分’呢。
如此看来,只有一种结果了。
“呵呵,王伊宁,王伊宁…”壬子龙连连自嘲、嗤笑着,“你连这种手段也对我用,未免…也太无趣了。看来,是真要与我死对上了,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