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夏季傍晚的阳光仍旧热烈，透过灿白的云层入窗，打在讲台后绿油油的写字板上，仿佛席卷草木的清香。
老师的粉笔字迹娟秀，一笔一顿地在黑板上列出几个简单的加法公式。但她手下的落笔声忽然停止，白色粉笔的笔头擦下一些粉，滑向黑板下方的装板沟壑里。
讲台下嬉闹的学生对老师的举动分外敏感，于是立刻都安静下来。
叶犹言坐得板正，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暖阳。她的同桌凑过来拉了拉她的衣袖，用嘴努着老师的位置。
叶犹言茫然地看向老师，没想到一眼就与她对视。她的心噔地一跳，感到不好。果然下一刻老师就叫了她的名字：“叶犹言，你上来做一下黑板两边的题目。”
老师话落，下课铃声忽然就响起。学生于是一下又闹腾起来。老师用力敲了敲讲台，声音颇有气势：“急什么呢！做完题再下课，没点到的同学在底下自己把题目列本子上做，都别想着偷懒。”
叶犹言低眉敛目的温吞地走上讲台，但她的一颗心却早随摇**的下课铃声飘到了校外。
今天是她的八岁生日。季沛和叶敬许诺了她一顿丰盛的晚餐。还有昨天她亲自去挑的蛋糕。她只恨不能马上飞回家中。
叶犹言打起精神算题，黑板上的粉笔数字勾成一道道曲折的白线却跑不进她的脑子里。好不容易算完，她丢下粉笔跑回位置，看见坐在最后一排的齐慜伸着脖子对她挤眉弄眼，口型道是：“错啦。”
但她踌躇了一下，还是选择继续往回走。
老师用教尺点了点黑板：“我们来看这里……”
后面她的每句话都从叶犹言的脑后飘过，只等她说“下课”二字，叶犹言提起书包就往外冲。
她第一个掀开教室门，匆匆往前跑着，手臂擦过一个迎面而来的同学。她喊了一声对不起，但声音和身体一同跑远。
唐顾林被撞歪在教室外过道生锈的掉蓝漆栏杆上，但回头只看见一个远去的背影。
时机就是如此，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遇见生命中重要的人，也不知道在偶然的擦肩而过后的下一次遇见会在何时。
这是叶犹言和唐顾林的第一次相遇。
02
叶犹言的家离一小很近，她在五点一刻到达家门口。她跑得大汗淋漓，宽大的一小校服汗湿在她的后背。
她一边喘着气一边开门，进家门后蹬了鞋就往里跑去。
她走进厨房，房间里没点灯，她在略黑的环境里兴奋地张望着。
有人忽然从她身后跑来，在她的喜悦的尖叫声中把她抱起。
是叶敬。
叶犹言的眼前随即亮了，季沛端着点了七根蜡烛的蛋糕从一旁走过来。
季沛把蛋糕摆到餐桌的中心，然后递给叶犹言另外一只蜡烛，她吻了吻叶犹言的眉心：“祝我的宝贝，八岁生日快乐。”
叶犹言的脸笑得红通通的，圆圆的肉拢在小脸两边，像个熟透的苹果。
季沛牵引着叶犹言来到桌前：“来，第八根蜡烛你自己放上去。”
自己插蜡烛，对当时的叶犹言来说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
她的小手捻着蜡烛，她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
那只蜡烛穿过软绵绵的奶油被插进了蛋糕的中心。季沛为它点上火，眼睛笑如弯月：“许愿吧。”
叶犹言闭上眼，将双掌合十。在心里悄悄地许下三个愿望。
然后她睁开眼，将眼前燃烧的蜡烛吹灭。季沛按下墙上灯的开关，叶敬不知从哪儿捧出一个蓝色的礼盒送到她的面前。
叶犹言于是一下便将一桌的美食忘到脑后。她捧过礼盒，三两下地就扯开。
叶敬和季沛都熟悉女儿这风火的个性，于是都笑吟吟地站到一边等她拆礼物。
叶犹言打开礼盒，于是看见漂亮的礼盒里摆了一个类似方形黑盒子的东西。她没见过这个东西，于是有些疑惑地看向叶敬，叶敬揉了揉她的头：“这叫相机，是用来拍照记录生活的，我以后慢慢教你用。”
叶犹言的兴头正盛，并没有听清叶敬说什么，只高声应道：“好耶。”
季沛牵了一团气球过来，她将气球的尾线放到叶犹言的手心里。气球的形状是各路卡通人物，叶犹言三两下拉过气球到客厅里跑了一圈。
季沛笑着朝一边的叶敬挑眉，看吧，女儿还是更待见她的礼物。
叶敬无奈地摇摇头，朝叶犹言唤道：“来吃饭了。”
“好。”叶犹言应声过来。
一只气球从她手里抽线出去，然后洋洋洒洒地顶到了天花板上。
叶犹言仰首看头顶的气球，伸手挡住有些刺目的灯光。
与此同时，常余市的另一边，唐顾林盘腿坐在漆黑的房间里，他抬起头，看见白得深幽的墙，而房间外是锁匙轻轻晃动的声音。
03
休息日，叶敬领着叶犹言扫街。
叶犹言扬着脑袋，露出脖子上挂着一圈黑色的宽宽的带子，带子下提着的是她生日那天叶敬送给她的简易小相机。
相机的操作很简单，叶犹言在叶敬的指导下很快就学会了。她得意地挺拔着背，举着相机在街上四处拍着，截下一帧帧无厘头的画面。
但叶犹言并不觉得，她翻看着突然多了许多相片的相册，感到兴奋地快要燃烧。
她问叶敬：“这些照片可以拿出来吗？”
叶敬笑道：“可以呀，我们去照相馆就能把相片洗出来。”
“那你快带我去！”
他们所在的这条街的街角新开了一家照相馆，叶敬常去的那家反而要更远一些。叶敬望见那边的招牌，于是牵起叶犹言的手走过去：“好，现在就去。”
父女两人在照相馆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儿了。”叶敬说。
叶犹言捧着相机跳过去，她推开照相馆的玻璃门。照相馆里的冷气便扑面而来，带来一阵舒爽，叶犹言喟叹一声，更走了进去。
叶犹言看见店里迎出来一双细长的白腿。她抬眼于是面前出现一张清素的绽开笑颜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