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京魄不懂,她不懂为何当年她宁愿饮下毒酒也不愿屈服,宁愿跳崖也不愿拿出玉玺,为何今日又愿意了?
万千疑问却没有了思索的时间,眼前的一切景物在逐渐散开,白色的光圈浮现,苗京魄看不清李继的脸,也看不清那些刀光剑影。
轰然倒地。
“殿下!”
乌云日色欲晚,玄甲军与子时攻入了燕都皇城。
李继兵败折戟,亲手斩杀了南疆王女之后失踪在了金川门。
所有人都明白李继已入绝路,更了然他只有死路一条。可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就算明知抵死纠缠只有一死,他们也愿意侍主而死,就算不为国尽忠,也算为君尽忠。
战争末尾,血光冲天,火把从四面八方涌入皇城,李继的心腹亲卫与玄甲军拼杀了一夜,浴血奋战的抵御着玄甲军的攻势,直到天明方休。
这一夜,雨松青紧跟着李炽的身侧,没有半分退缩。
“陛下,金川门藩王已伏诛。”
雨松青转头看,封疆单膝跪在地上,金戈盔甲衬得其英武不凡,他的流露出胜利在握的笑意。
她突然一悟,原来封疆的作用始终对标着大燕的藩王,也难怪他从未出现在战场上。
“陛下,奉天殿贼子全部清缴。”
“陛下……”
一句一句陛下,一句一个捷报,但她的心却一次比一次沉。
夜晚的冷风呼啦啦地吹来,李炽用自己的大氅盖住了雨松青的身子,在嘀嗒嘀嗒地马蹄声中,他的手紧握住她的腰,踏上了只属于皇族才能登上的金砖之上,俯瞰众生。
雨雪渐止,风长啸入耳,阴翳的夜空似乎透出了光亮的明月。李炽握着雨松青的手走上台阶,那一座金雕玉琢勾勒的皇城,一座历经两朝屹立不倒的皇城,终于为他敞开了大门。
仿若昨日重现,一切都不真实。
宫学启蒙时,他曾乃这座皇城的客人;乌河兵败之后,他一朝入狱成了罪臣之子;二十余年风雨巨变,他也曾着上飞鱼服畅所与皇城之内,成为它的仆人。
可今日,宫门万千为他敞开,高堂明殿为他升起,今后的朝阳与落日与他息息相关,他成为了它的主人。
可这一切,他都不在乎。
李炽紧握着雨松青的手,放缓脚步,带着她从正殿中央踏上台阶。
“阿炽……”
“嗯?”
李炽侧头而来,掸了掸她眉上的雪。
“怎么了?”
“此路……是历代帝王才能走的路。”
“那又如何?”
李炽生怕她反悔,攥紧了她的手,一步步踏去。
“皇权再贵,贵不过你,天下再重,重不过你。”
“我只知道我们夫妻一体,共享日月天地。我的青青可以在这一片天地之间恣意,不再受任何委屈。”
“青青,回到我的身边来。”
一年分离,两年昏迷,她已经是三年没有好好地看他。雨松青泪如雨下,伸手去摸这张被风雪浸染的脸,眉间,鼻梁,耳后……
她呜咽着踮起脚亲吻了他的唇。
思念开闸,一如洪水倾覆,炽热的交缠将她逼迫,雨松青不得不昂头承受,任凭他积累在心头数年的怨怼发泄。这个吻热烈又直白,呼吸交换中雨松青攀上了他的颈脖,感受着他的体温和气息。
“阿炽……还有人……”
雨松青想提醒他,但发出的声音是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颤抖。李炽恍若不觉,他丝毫不在意是否有人看见,也不管日后自己的名号上会不会被冠上昏庸二字,他餍足的轻笑着,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拉入怀中再次吻了下来,**雨松青发出更多细微的声响。
“这一次,是你自己撞过来的……”
又一次唇齿相融,激起的却是更多的欲望。
明月撕开了乌云一角,照亮了明镜琉璃,朱色瓦砾,屋檐上的瑞兽似乎也紧密了龇牙的嘴,捂着眼睛。
……
……
成华二十五年冬月三十,宜赴任,除服,祭祀,斋戒。
澄澈的钟声在今日奏响,响彻在燕都之内,也响彻在了大燕每一寸土地上。
李炽身着皇帝冕服,于南郊祭拜天地,具礼部导从,祭太庙,宗人令跟从,奉上册宝。尊成华帝为太上皇,平氏为皇太后,宣氏为太皇太后,抵告社稷。之后着衮服祭拜天地,登节御礼,受百官朝贺,改号玄青,大赦天下。
于次日颁布数道圣旨,一为擢升功臣,朱燃,燕暮,张冉等十余位在南下时立过赫赫战功的武将,二为打开科举,广纳人才,抚平文官。三乃为曾经鑫国公平冤昭雪,凡当年涉案之人都按冤情处理,并给予厚重优待补偿,废除沈傲国公之位,令责沈家后嗣替补。四,册立雨氏为皇后。
直到了最后,雨松青也没有沿用沈姓,依旧随雨父而姓,而雨敛和因抚养其有功,册立为安远伯。
而令天下人不解的是,皇后雨氏接了圣旨,却没有出席当日的祭祖典礼。
但比起皇后出席与否,第五则圣旨则是令天下人震撼。
玄青元年三月初五,立嫡公主李赢为嗣。
“皇嫡长女李赢天资聪颖,品行端方,咨尔皇后于朕独女,可继大统,自今日起,册立为皇太女,正位东宫。”并诏书钦点了太女少傅,少保等东宫属官,俨然为她量身定做了一套完整的官宦体制。
这一道圣旨简直让老臣们惊掉了下巴,首先责怪内阁诸臣怎敢拟定此圣旨,再三跪九叩到奉天殿,一边哭,一遍恳求着玄青帝收回成命。
皇帝又不是不能生,为什么要立一个公主为太子?况且……公主不足三岁,怎能知晓她是否能担任社稷重担?历朝历代从未即出现过女帝,就算南疆有王女,那是因为皇嗣死伤殆尽,只剩下她一个女子,可是李氏皇室旁系枝繁叶茂,哪里轮得到女子做皇帝?
更何况,王朝施行的是嫡长子继承制,若是女子为帝引得各个家族的女子效仿那可如何是好?再者说,若是太女日后生子究竟是跟她的丈夫姓还是继承李姓?
轰轰轰——
无数道折子往奉天殿内送,又有无数道折子从六部二十四司出来被执行,内阁诸臣嘴皮子都磨破了,甚至将此事告知了颐养天年的太上皇,可是太上皇大门一关,表示“与朕无关”。而被搬出皇宫去别院休息的太皇太后更是不敢质问皇帝的事情。众臣子如同无头苍蝇,而此时的藩王有不似当年的藩王,与李继牵涉过深的清河郡王等人终身囚禁宗人府,其他人更是被新帝削权,不敢在此刻做出头鸟。
前朝刚散会,松水院的宫女们就已经喧闹起来了,雨松青在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正抱着女儿斗蛐蛐,她看了看圣旨,又看了看怀中张牙舞爪想要从她怀中跳出去捉蛐儿的女儿,石化在了原地。
“拿走拿走!”
雨松青赶紧让人把蛐蛐儿拿走,长懿正看得起劲儿,呜哇呜哇地叫唤。
“阿娘,阿娘!我要蛐蛐儿!不许拿走!啊啊啊啊!”
不行不行不行!要是那些老头子知道她抱着未来的女帝玩这种玩物丧志的东西,还不来念叨死她。
“阿娘坏!阿娘不美了!”
长懿在她怀中鲤鱼打滚似的乱窜,拽着她的衣领就要把眼泪珠子和鼻涕糊到雨松青脸上。
这孩子被李炽惯得上了一天,又爱撒娇,夫子女官根本就治不了她。两三岁的年纪就知道上房揭瓦,攀树摘果,又因为在军营长大胆子大的出奇,宫里的管教对她来说就如隔靴搔痒。
雨松青将她的小手拉下来,用手绢揩了揩她的小眼泪珠子,一边哄着,一边带着她进了屋。
“你是要蛐蛐儿,还是要冰淇淋?”
“冰淇淋!”
长懿眼咕噜转了转,哼哼道:“我要吃着冰淇淋看蛐蛐儿!”
“……”
这爷俩的腹黑模样有时候一模一样。
临到日暮李炽才从宫中回家,或许是今日的册立长懿的圣旨太过劲爆,就算是说一不二的李炽也被内阁的臣子磨到了没了耐心,干脆辍朝一日。
皇朝初立,需日理万机,这般辍朝简直让臣子们慌了神,但玄青一朝的臣子没有与成华时期臣工的有分量,他们所侍的这位皇帝当年都是说一不二的大都督,从沙场上一路杀到了都城,在军营养成了独断专行的习惯,谁敢置喙?
譬如他不住在皇宫里,只将略微扩建的松水院作为皇帝与皇后的居所,而他一大清早便要骑马便要上朝议事,等处理好事情之后,临了傍晚又要出宫。
譬如他不设后宫,不纳妻妾。
又譬如他规定逢六休一,增加了节气休沐和奖励……
臣子们很快发现,这位爷除了对皇后的事情比较固执之外,还是很广纳谏言的。不设宫殿代表后宫没什么开销,不住皇宫也代表不需要多少内侍宫女,朝政赋税省下来整顿军队,广纳与民,对于百官来说更是喜上加喜的好事。
<!--PAGE10-->况且,今日陛下已经……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
“朕唯此女,今尔数年,不会再有子息。”
臣工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会再有子息!”
难道陛下在战场上伤了根本?不能人事了?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这位威风凛凛的皇帝陛下,深觉遗憾地摇了摇头,敢怒不敢言,又怕伤到了他的自尊心,只好暂时偃旗息鼓,走一步看一步。
“噗——咳咳咳——”
雨松青听此言论笑得前俯后仰,差点被葡萄呛住,她捂着肚子侧身看着李炽,眼哐都笑出了泪花。
“你这般说,那些臣子可怎么想?”
好好一个皇帝现如今不能生育了,那得传得多么离谱,他是真的不准备要自己的名声了?
坐在太师椅上的李炽面色铁青,他略带威胁地盯着雨松青,伸手一揽便将她拽到了怀中,眼压下来,带了几分当年大都督时期独断专横地郁气,“朕能不能人道,你不清楚?”
“……”
雨松青瞬间红透了耳根闭住了嘴,她觉得自己很危险。
但毕竟这种事情嘛,除了她自己他也没办法给其他人解释,只是雨松青是在不明白,为何他要如此急切地想让长懿继承他的皇位。
这如同盘古开天地般的政策难如登天,几乎是要凭他一个人来抵抗上万的臣子。
李炽不屑地拧眉,“女儿又如何?男儿能做的事情女儿一样能做,更何况长懿是我的女儿,比起那些蠢笨的李氏旁支可聪明多了。”
他这是在夸长懿还是在夸他自己?
雨松青点了点他的额头,猫儿似的窝在他的怀里吐槽,“王婆卖瓜……”
话虽如此,可她却明白李炽为何要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
一则她的身体的确时不再适合再生育,二则恐怕是当年剖腹产手术将他吓住了。
但对于这是时代的男子来说,正妻不能生育也好,或者是只有女儿也罢,只要纳个妾想要多少儿子就有多少儿子。他如今身为皇帝,拥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那都是合理合法的。可他却选择走了个最难最险的路。
用他的话来说,“本座反都造了,还怕与他们周旋?”
屋外咆哮着瑟瑟春风,而屋内却是融融暖意,怀里还抱着一个温香软玉般的人儿,他有些心猿意马地捏了捏她的腰,低头喊着她的耳垂,抢走了雨松青手中的葡萄。
“瓜又不是本座一人能结的……”
李炽将冻在冷窖中的葡萄放到了自己口中,然后咬着葡萄塞入了她的檀口,不怀好意地威胁着,“不许咬坏,否则后果是什么你清楚。”
雨松青怒目凝视刚想说什么,他却欺身上来拢紧了她的腰,另一只手附上了她的后脑勺,舌尖抵住唇瓣,在交缠中的诱导着葡萄来回滚动,将甜腻的汁液渡入对方的口中。
<!--PAGE11-->“碎了……”
雨松青喃喃着,思绪混乱迷蒙。
“碎了就碎了。”
李炽盯着她的小脸,微微松开纠缠着的唇齿。某些情绪在暗处涌动着,忍耐着的欲望步步高升,他猛地将她按至眼前,饿狼扑食般撬开她的唇,一一碾过所有的唇缝,带着不容拒绝的热烈让彼此沉溺在这场葡萄清甜的狂欢之中。
这般的甜,似乎在抚慰他们之间受过的苦。
他多么庆幸,她回到了自己身边。
此刻外面春雨淅沥,屋内纱幔帐暖,雨松青不知何时被他放在床榻之上,也不知身上的繁杂的衣裳何时被褪下,李炽将头埋下来,搁在她的脖子里,她揽着他的脖子,轻轻抱住他的头,气息喘喘,春意融融。
火盆中的炭火烧得“噼啪”不停,红烛熊熊燃烧着,门外的宫女听得涨红了脸赶紧退了主院,而其间之人,根本不管外界如何风吹草动,用一己之力打破了皇帝不能人道的缪言。
雨松青深觉有时候皇帝三宫六院还是有好处的,尤其是面对精力旺盛,废寝忘食的皇帝来说,她很难应付。
这厮对于强制有一种特别的爱好,她越不配合他兴致就越高,等到她身子好了一些时,便更加不餍足地缠着闹她,似乎想要将那几年空缺的时间给补回来。
“阿娘!阿爹!”
小丫头清脆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女儿的声音一如耳,雨松青赫然一怔,李炽更是虎背一躬,他像是踩了尾巴似的迅速从床榻上爬起来收拾自己和雨松青的衣裳,将长懿拦在了卧房之外。
“陈瑾!”
被怒斥的陈瑾没拦住闯入主屋的小公主,迎面看着俊脸冷黑的皇帝,硬着头皮不敢再抬头。
“臣拦不住小公主……”
她要找爹娘,乌拉拉的像小鸟儿般一边跑一边跳,又不准人抱,谁拦得住?
长懿一见到匆忙裹着衣裳的雨松青,爹爹也不要了,嘟着小嘴,手舞足蹈地要她抱,“阿娘撒谎,阿娘说了要给长懿做冰淇淋……阿娘还没有来给长懿讲故事……”
缺失了女儿成长的两年时间,雨松青对她几乎是所求必应,成日里给她做小零食,做小裙子,带着她跑跑跳跳,睡前还要讲故事。
但今日的长懿没有得到父亲的首肯,李炽抢先一步将她抱起,扼住了小丫头的腰身举了起来,蹙了蹙眉头,“青青这段时间给她吃了什么?沉多了。”
长懿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着,“炸鸡翅,爆米花,冰淇淋……”
“……”
李炽黑眸浅浅一眯,看着这一大一小,深觉头疼。
他看向女儿,并没有答应她第一个要求。
“吃东西要有节制,现已过亥时,不能饮食。”
小长懿立刻扁起嘴了小嘴,不再服帖地被他抱着,左摇右晃地要换阿娘抱,“坏人!阿爹是坏人!”
<!--PAGE12-->小家伙生得水灵灵,瓷白可爱,谁见了都心生几分欢喜,可就在这般乖巧的模样之下是个小魔女的性格。
雨松青清了清嗓子,温和地哄着。
“阿娘今儿给你讲三打白骨精的故事,明儿爹爹休沐,咱们去摘野菜?”
春游这种事情所有小孩儿都喜欢,更何况是从未与父母出去游玩的长懿。她鼓着腮帮子微微思索了一阵儿,似乎在权衡是冰淇淋好还是春游好,最后点点头,还是不肯放过她的冰淇淋。
“好……等春游回家,阿娘就给你做。”
……
……
没有了朱色高墙的束缚,除了多身边多了暗卫禁军之外,出门游玩与普通家庭也差不了多少,次日天色一早,一家三口坐在低调的马车内摇摇晃晃地除了城。
战火平息,与民耕始,李炽登基第一件事情便是减轻了赋税,裁除冗官冗兵。而皇宫中除了还在世的几位太上皇和太后需要供养,额外支出少了三分之二,第一个季度的财政税收已经慢慢也有盈余。且如今收回了藩王特权,北疆也无战乱纷扰,此时的大燕正逐步平稳上升。
田地里春耕伊始,农民除草耕地,在经过几次丰沛的雨水之后,一片片鲜绿翠嫩的野菜从田间地头冒出来,生生不息。
夹杂着药草和蘑菇的田地俨然成了长懿的游乐园,兴致冲冲地拿着个小篮子跟在雨松青身后采野菜捡蘑菇。
她不认识什么是野草什么是野菜,小小的人儿个子又矮,一不注意就滚到了铺满草色的地上,拽着个与雨松青篮子里差不多的小草,兴奋地叫唤,“阿娘,阿娘我找到了!”
野菜没找到,却把自己摔了一团泥。
但雨松青和李炽并未打击她的积极性,将她篮子里的野草也放置在竹篾里,再慢慢让她甄别。
“哦,长懿知道了,葵花有茎,可是小野花没有茎……”
“可是为什么它不会开花呢?”
“阿娘……为什么这个蘑菇可以吃,那个红红的蘑菇不能吃呢?”
“……”
云层稀薄斑斓,熹阳散落在金灿灿的小溪间,耳边清风鸟语,清风徐来。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挨着河床慢慢走着,李炽亦步亦趋地走在挑眉娘俩身后,拎着长懿弄脏的小衫和竹篾,只觉得曾经所有的遗憾和痛苦已经烟消云散。
幼时父母离世,少时千难万险,成年之后九死一生,都指挥使时的身不由己,北伐军元帅时的机关算尽,南下时无数个孤枕难眠,枯灯燃尽的夜晚,那些他曾经以为会令他颓败深渊的过往,刻骨铭心的痛苦,如今想起其实已然越过。
而今,轻舟已过万重山。
“阿炽!”
雨松青转过身,巧笑倩兮小跑来拽住了身后的李炽,挽住了他的胳膊。
“你家姑娘今儿玩疯了。”
<!--PAGE13-->“我家俩姑娘今儿都玩疯了。”
李炽伸手揩了揩长懿糊在雨松青鼻尖的泥垢,一双深邃噙笑的眸子盯着她的脸。
“要是百官知道你辍朝一日陪我们春游,明儿奉天殿会恐怕会闹翻天。”
“明儿休沐。”
李炽答道。
雨松青颔首,将心头的疑问道了出来。
“你觉得长懿这性子能担国之重任?就不再考虑考虑?”
“谁又是一生下来就会做皇帝的?”
“当年你不是再三跟我说,女子也能做仵作,女子也能做医生,女子能做世间男儿都能做的事情,能力和性别没有关系,就算是皇帝,那也只是一种职业。”
李继乃翰林百官教授出身,治国谋略的知识远在他之上,可他还是过不了心中那道坎儿,误入歧途。
所以,长懿是女孩儿与她日后能否承担帝位这不是同一件事情,纵使千难万险又如何?他不怕。
春风融着梅花清香散在风中,温和的暖阳照在她的脸上,女儿嬉笑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雨松青遐适地阖眼,希望这一刻能久一些,更久一些。
纵使国朝还有无数大事未了,李继的失踪,旧臣的革新,南疆的安顿,兀凉的合作……纵使还有赵云成死后前遂的清算,李继后妃的处理,各藩王的削权,国策的变更……
纵使还有很多很多大事,可他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
这一年,二十二岁的雨松青又握住了二十八岁的李炽的手,十指相扣。
这世间再无什么可以阻拦她爱他。
一如初见的时候,他俯身弯腰向她伸出了手臂。
那日春雨淅淅,是爱的开始,今日春光融融,是爱的延续。
“阿炽……”
“青青。”
异口同声互相唤着对方的名字,雨松青蓦地笑了,“你先说。”
他顿了顿,语气低沉如陈酒,“你先说。”
雨松青翘起了嘴角,“我记得某人还欠着我黄金百两,这多少年了,可我影子都没看见。”
当年他财大气粗的一句黄金百两引得她误上贼船,而时至今日当年的原委才算清。但她的报酬似乎已经被某些人忘得一干二净。
“嗯……”
李炽略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指着前面那蹦蹦跳跳地小丫头,“她就是你的黄金百两。”
“女儿怎么能算数!”
没唬到她,李炽郑重其事地摸了摸自个儿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和银票,一一上交。
“我的私库填了军械抚恤将士,剩的不多……”
“噗——”
雨松青吻住他即将说出的话,笑得狡黠,抱住他的腰,“我的黄金百两是你,我的无价之宝也是你。”
他停了一顿,缓缓开口。
“刚刚我想说的话,现在我再回答你一遍。”
李炽眸中似乎有什么怦然开花,嘴角勾起一弯不容忽视的笑意,旭日光晕掠过雨松青的脸庞,她的心也如璨日般燎原。
<!--PAGE14-->下一刻,她听到了他在耳边给予的最动情的火种。
“我爱你,青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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