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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我成为他的力量,而不是软肋(大结局上)(1 / 2)

在黑暗中困顿了太久,久到她根本分不清今夕何夕,雨松青低眸瞥见自己瘦到几乎皮包骨头的手腕,摸了摸干巴巴的小脸,一时间没有缓过来。

这感觉太熟悉了。

长时间的沉睡造成的营养不良几乎消耗了身体的所有的脂肪和肌肉,喉咙干涩如枯叶,她脑袋里还伴随着眩晕与模糊,连丫鬟说的话都像是隔了一层纱雾。

她视线扫视在软香暖阁的屋内,重楼宝阁花团锦簇,薄色软烟流水画屏,所见之物,无不精贵华丽。

可这样的华贵,却令她格外的陌生。

雨松青看向半跪在她床边激动地小丫鬟,有气无力。

“我睡了多久?”

那小丫鬟慌慌张张地掰了掰手指,喜极而泣。

“今日已经是成华二十五年九月二十三了。夫人……您已经昏睡了近两年!”

两年?

雨松青眨巴眨巴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陌生的房间和人,想要搭着丫鬟的手站起来时,却发觉自己浑身乏力,脑子里顿时天旋地转。

她最后的记忆,定格在了坠崖时的那一刻。

孩子……

雨松青一惊,心跳猛地加快,刚苏醒的大脑无法接受这样激烈动**的情绪,她只能支支吾吾地挤出几个字,“我的孩子……”

丫鬟温和一笑,宽慰她,“您放心,小小姐在大将军身边,如今也已两岁有余。她很健康,也很漂亮,大将军视如珍宝。”

是女儿吗?

大将军……

阿炽如今在哪里?

她心头千千万万个疑问,可就是问不出来,一开始回忆,脑子就疼得抽搐,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师姐……”

“允温!”

雨松青松开抱着头的双手,恍惚之间,瞥见了一个耄耋之年的白发老人和一个靛青衣袍的少年。

“师父?”

是肃招历和苏叶。

肃招历简直老泪纵横,一时间五味杂陈。

他从始至终都认为她醒不来。

三十年前她便是这样昏迷到死亡,三十年后她苏醒的几率更是几乎是微乎其微。更何况她在昏睡时妊娠,手术时流的血近乎染满了整个产床,几乎命悬一线。

虽说猛药吊着的一口气,但是所有人都明白她没有再苏醒的希望。

身为医者,他自然要比李炽要理智,可看着当时刚从战场回来一身浴血的李炽,看着他褪下了染血的甲盔,他抱着几乎已经气绝的雨松青,肃招历还是忍不下心告诉他真相。

“她会醒的……一年,两年,五年,十年,我等她。”

肃招历不忍对视他的眼眸,偏过头望向窗外,叹然劝道:“大将军,你若执意如此……她痛苦,你也痛苦。当年宫变她已经深受其害昏睡了八年。我当年也以为她会醒来,始终有一日会苏醒,可是我等了八年,眼睁睁看着她一点点衰败,一点点骨瘦嶙峋,连呼吸都没有了力气,最后窒息而亡……”

“你可知,当年昏迷她是有意识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从黑暗中醒来,又从黑暗中沉睡……”

只有绝望。

无尽的绝望。

李炽抱着她的手更紧了,紧的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里。没有了孩子,她的身子轻巧的犹如破碎的娃娃,任由他摆弄,依旧无生气。

胸膛的热气也捂不热她冰冷的肌肤,那般大热的天气,李炽给她盖上了一层又一层被褥,将军务战报抛之脑后,甚至于没有多看一眼孩子,就这样不吃不喝陪着她在屋内呆了三日三夜。

没有人知道那三日三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众人只见他从屋内走出来时,已经恢复到了从前的平静和冷漠,他的悲恸和绝望,似乎都被他遗留在了那座屋子里。

剩下的,只是玄甲军大将军的躯壳,一个没有情绪的怪物。

而那日后,李炽再也没有跨入雨松青昏迷的主屋一步。

就连见一面,他也没有。

整整两年,就连一封信都未返归。

世人不懂,就连燕暮和朱燃都实在不明白为何李炽在此时会如此绝情,可是她懂。

哀默莫大于死。

三次……

她三次将生死置之度外,也三次抛弃过李炽。

第一次是在雾虚崖,情不得已让李炽喂了她喝下那碗药;第二次便是嘉峪关她以死相逼,逼着他离开她;第三次,便是两年前。

这些故事和回忆潮水般涌来,锥心刺骨般将她分成四五瓣。

雨松青泪流满面,她捂着发疼的胸口,不敢想象那三日三夜他究竟是如何说服自己,也不敢想象他是如何度过的。

或者说这两年时光,他是如何度过的。

活着的人,永远比死人更痛苦,被抛弃的人,也永远比主动选择离开的人更绝望。

“我想见他。”

“你该知道你的身体有多弱。如今正值深秋,外间一阵风就能将你吹倒。”

肃招历自然不同意,尤其他心底还怨恨着李炽的无情。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允温九死一生替他保全了性命诞下了孩子,他就是这般对待她!

两年时间,除了事发那几日像个人样。其余时间一心都扑在了他的江山社稷上,再也没有踏入此间屋子一步。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她,甚至不允许任何人提起她的名字和消息。

他不是没有见过死了妻子的鳏夫,也不是没见过这世间的痴情男女,可就是没有见过他这般无情冷漠的人。

肃招历冷冷道:“你要见他,我修书一封再远他都得来,何必你亲自跑一趟?”

“燕军四五十万大军围堵高平,李继势必要他的命,那些藩王更是耗尽了所有也要维护大燕的江山。阿炽本就分身乏术,他如何能扔下玄甲军回到涪城?”

想起高平这个地方,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赵秦相争的长平之战。秦赵两国争夺上党,而爆发的超大规模战争。白起针对赵括急于求胜的弱点,佯败后退,诱敌深入脱离阵地,进而分割围剿。此战也是古代军事史上规模最大,最彻底的大型歼灭战。史书只用了“赵任马服,长平随坑”来形容。无论是赵国全军覆没,还是秦伤亡,都达到了六十万之众。

历史似乎再次重合,不过上党换成了燕都,不过是秦赵变成了燕军与玄甲军对峙。

但李炽不是赵括,李继也不是白起,郭自忠更没有王龁之能。他们逼不死来势汹汹的玄甲军,李炽也不会败北。

可是这一战,注定了要以数万万鲜血和生命为代价,也注定了流血漂橹的结局。

皇权是建立在无数人的骸骨之上,可是不该建立在不应该牺牲的人之上,他明明可以不用选择这样的方式。

她不愿李炽因他而背负太多杀戮。

而这一场局,只有她能解。

肃招历不理解她,也无法与她共情,“你这是在为他找借口。”

“这不是借口。”

她看着肃招历,淡淡一笑。

“世人怨他杀戮无常,可世人不知他为此路一条。世人恨他挑起战乱,却不知这场战争避无可避。命运也好,私心也罢,他的路,从一开始就注定伴随着杀伐而生,没有选择。”

雨松青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语气一次比一次强烈。

“师父,你可知,他其实能走得更顺,你可知,他将自己逼的这样紧是又为了什么?你可知,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肃招历怔然,不敢置信。

“他乃大燕皇室长子嫡孙,若非因为我,光凭身份和遗诏足以令李继无立足之地。光凭这个身份的号召力,也足以令藩王们不再听信与李继一人。也不至于这一路走来会如此艰难。”

“皇权倾轧,本就有无数鲜血和白骨堆积而成,但他其实有更好的选择。”

“起兵南下,宁肯背负着乱臣贼子的骂名,宁愿背水一战孑然一身,也不愿公布自己的身份……是因为他怕我恨他。恨他是李氏的儿子,恨他的欺瞒,他怕我不要他。”

明明又更好的路走,明明又更平顺的方法,他却偏偏选择了最难最险的那一条。

这一路走来,没有谁比她更明白他的难,也没有谁比她更明白他失去了什么。

父母的慈爱,兄弟的背叛,君臣的离间,从名满天下的北伐军大元帅成为恶臭满盈的锦衣卫都指挥使,从仗剑行天下的少年将军变成了世人口中残暴乖戾的叛臣。可他曾经也曾执剑守江山,也曾为了百姓殚精竭虑。

可世人看不懂,也见不着,不知道他也曾为了天下,放弃过自己的灵魂。

“你们都认为,他该为今日这副模样负责,该为我痛不欲生,该为我放弃什么。可是师父,我当时跳崖之时,却从未想过他要为我做什么,我只愿他平安。”

“爱一个人,就该让他永远明亮,就该让他始终坚定不移的做自己。如果他因我而黯淡消沉,因我放弃自己的信念和前途。那不是爱……那是枷锁。”

她怨过李炽隐瞒,但是却从未恨过他。虽然留着李氏皇族的血,但他一生的不幸也因此而来。

当时她拗不过自己心里的坎儿,可是历经生死之后,那些曾经她觉得深渊般束缚着她的东西在与李炽的安危相较之下其实不值一提。

如果时间退回到两年前,她还是会跳下去,她的阿炽此生想得到的东西不多,她不会让他做选择。

就如同他时时刻刻给她爱,在无数个生死存亡的时刻,他给她的勇气一样。

为他去面对死亡,她很坦然。

那一刻,雨松青几乎是笑对他道。

“我希望我成为他的力量,而不是软肋。”

……

……

高平战事几乎能用胶着来形容。

燕军全面进攻并未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但同时也带给了玄甲军从未有的压力。

战争到了这个时候,玄甲军所要面对的是举国之力,这已经不是他能否选择继续打与不打的问题,数十万将士的性命都系在他一人身上,作为一名军事掌权者,他已经没有了退步的余地。

而李炽,从未想过退步。

他时间不多,必须用最小的代价拿下燕军主力,杀入燕都,必须用最快的速度令天下重复安宁,给长懿一个安泰富庶的江山。

她还等着他。

十月底,有斥候所报作战的将士中似乎混入了一群不似中原的人,他们身量偏小,但行动和功法诡异,常常能用简短的方式就令玄甲军身中剧毒,且无药可解。这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可是军中中毒的将士越来越多,且有感染的趋势。

同时,古兰朵在兀凉飞鸽传书一封信笺,他告知李炽南疆王女已于一月之前离开了南疆,去向不明。

这两件事加在一起,李炽已经有了几分怀疑。大燕虽然没有与南疆开国战,但他也知晓南疆军队作战风格,加上玄甲军中中毒着甚多,更是笃定了他的猜测。

面对未知的敌人,李炽并没有偃旗息鼓,反而是在针对燕军薄弱的布局上狠抓很打,先后攻下了高平附近被燕军占领的两座重要城市。

这两座城市皆居于地势高处,能够与高平的玄甲军形成三角突围之势。

似乎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大军一路围追堵截,燕军只能步步退让,在李继还妄想燕军能凭借人力围剿玄甲军的美梦,想着依靠南疆人所带来的瘴气能让李炽知难而退时,却忘记了战场上一个重要原则。

绝对的实力碾平一切阴谋诡计。

李继虽然手握比之玄甲军一倍的军队,但他本人却并没有一统军队的能力。他能做的唯独是站在将领身后指挥安排。但藩王的军队由藩王所控,朝廷的军队由朝廷兵部所支配,军营中层级关系跌出不穷。这群藩王都是人精,虽说听命李继勤王,却不敢完全将自己手中的军权全部交给他,做样做的下场就是士兵只听命自己派系的将领,将领也指挥不动其他士兵。

一场战争,领头人没有凝聚力,士兵作战能力也有所差异,怎与常年上战场又打得兀凉军一再退步的玄甲军相提并论?

大燕的半壁江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掌握在了玄甲军铁蹄之下,李氏王朝坚若磐石的基业,似乎也开始摇摇欲坠。

……

……

成华二十五年冬月初八,一辆乌木小巧的马车驶入了燕都。

那日的风雪极大,往日热闹的燕都城中人烟稀少,来往行人匆匆,摆摊铺子也只有零星几个,比起几年前雨松青初回燕都之时是萧条了不少。

“因驻守燕都的二十万京畿军支援高平,滞留在燕都的御林军也被裁减了近乎一半,我们此次进宫应该不难,就只怕被太子的人发觉,夫人……您真的想好了?”

阿琅并不完全赞成她的想法,“若是被太子的人知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旦京畿军到了高平,玄甲军的压力可想而知,若拖长战线时机占据很有可能反转。”

南疆,燕军,若是装备精良的京畿军也上了战场,最后的结果恐怕就是两败俱伤。

可这一切,明明还有转机。

只是这个转机,她需要砝码和时间。

雨松青凝视着马车窗外漫天雪花,任由冷风灌入肌肤,“我们得抓紧时间。”

陈阁老离世之后,李继便指认了户部尚书梁京玉入阁。如今国朝大小事务都由这位曾经身为宣后左膀右臂的梁阁老代为监国,所以皇宫之中该人员密集之处也只有前殿六部二十四司,雨松青也能顺利的从宫禁大门走到了宣后的慈宁宫。

她能顺利进入皇宫自然也有燕都暗线的功劳,不过如今燕都的线报都由阿琅掌握,而她也对外封锁了自己已经苏醒的消息。

宫中六司虽掌管着贵人的衣食住行,但并非每一样都出自其六司,有时候还是需要宫外人员采买。而内务局采买处与宫中六司之间交往并不密切,多一两个脸生的宫女行走并没有引起尚书们的注目。

且慈宁宫内正宴请各宫妃嫔预备太后寿宴,人员往来繁杂,宫女们各司其职的整理了采买的物件后便要一一回到各宫各所。雨松青也趁机从慈宁宫内又换了一身宫女服侍,紧跟着暗线离开了慈宁宫。

“虽说太湖殿附近看管戍守的御林军较之从前松散了不少,但您也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