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起身环住他的脖子,又矮了下去,一双潋滟的秋瞳波光流转,嘟着嘴,“那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不高兴。”
“青青。”
李炽无奈的替她扯被子,知晓她的含沙射影,“战事多,军情紧,身为北伐军元帅,操心的事情很多。”
雨松青似信非信,不点破,也不嫌弃他身上满是冰雪,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阿炽,你可是爱死我了?”
“……”
这般露骨的话,颤得他一哆嗦。
“此话,怎讲?”
他好像是石化了,全身僵硬。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他心底想的什么她也能猜得到七七八八,她与古兰朵循梦山大营里面的“谣言”传得风生水起,乌苏尔又火上浇油,他心底一直窝着气,却又扯不开面子来问她。
“阿炽若不是爱极了妾身,也不会因为旁人的流言蜚语这么介意,所以……妾身以为,你是爱惨了妾身。”
一口一个妾身,她比什么时候都要小。
他的头却比什么时候都要痛。
“姑奶奶……”
一种油然而生的无奈深深拘着他的心,李炽觉得在她面前,看似自己占据上风,其实更多时候自己很多时候都处于被动。
“好了,不管是那夜的士兵,还是古兰朵,我都没有吃亏,该报的仇也报了,该死的人现在早就成了秃鹫的盘中餐。不过……”
眼光一转,她立刻想到了还在兀凉背后兴风作雨的赵云成还有前遂的人。
“你要帮我杀一个人。”
“赵云成。”
“赵康明之子?”
“嗬”一声,雨松青微惊,不料他居然已经知晓了赵云成的身份底细。
李炽应是,眉头蹙得更紧,“冬熙宫之时,便有他们的身影。”
但这群人在燕都实在是藏的够深,幽灵般隐匿在宫墙之内,但凡是查到一丝半点有关他们的消息,线索全部中断,石沉大海。
雨松青深深吸了一口气,“此人身后是兀凉大阏氏,深受信任,如今也是乌尔苏的人,他想利用兀凉复国,不惜……引狼入室。此人留不得。”
三十年布局,即便李炽手腕滔天,也难以摧毁这样的情报网,所以他查不到前遂安插在皇宫的暗线,也很正常。
他却突然捏着她的手,有些紧张。
“大燕与前遂,的确是血海深仇,青青,你就没想过……”
“复国?”
雨松青噘嘴,沉思了一会儿,“没想过。”
“一则,这不是我一个女人能左右的;二则,前遂的灭亡并非李辉谋反这一个原因,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金玉其中败絮在内,迟早的事情。”
李炽眼睛一眯,没有再问,替她掖了掖被子,“睡吧。”
“对了,”他迟疑了片刻,又问她,“你还记得当时我们在黑水县遇到的智言大师吗?”
智言?
就是那个说她活不久的老和尚?
“前段时间,大师游历到了锡林,他年纪大了,有些舟车劳顿吃不消,青青有空帮我去看看他吧。”
雨松青略微惊诧听着他这番话,却没有质问。
既说了是游历,又说他舟车劳顿,这话很明显的南辕北辙。
不过李炽难得开口,她也不好推辞。
在接下来的日子,雨松青资源扮演着他身边的医官兼任小厮,不过这次她更加低调,除了李炽的营帐和军医帐两点一线,哪儿也没有乱跑。
而李炽为了彰显出他那日的承诺,也没有再让人跟着她,就算是阿琅,此刻也在距离锡林草原百公里外的情报所执行任务。
李炽本以为她会觉得枯燥,但是雨松青向来是个爱一行干一行的主,只要不把她撵走,她做什么都可以兢兢业业。
军中并没有因为李炽用她去交换一座城的事情而闹得沸沸扬扬,甚至她半点旨意李炽决策的风声都没有听见,反而因为新加入的南北军因为第一次跟随大将军就打了胜仗,且捞到了一大笔粮草而津津乐道。
对于他们来说,上层的决议无法参与,自然没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更加重要的事情。且在冰封万里,物资缺乏的草原上,能活下来才是第一要义,至于背后的原因和朝堂的苛责,也与他们无关。
不过朝堂上的确因为李炽擅作主张而震**了一次。
与兀凉来来回回打了三十余年都没有占领过云谷塞,居然拱手让人,言官们简直气得眼冒金星,一封封弹劾的折子堆积成山,却又令所有人无可奈何。
能怎么办?
恐怕李炽只会写“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几个字搪塞,而如今,南方这些藩王们还没有完全平息,定他的罪,谁敢顶上去?
“阿弥托福。”
整个军帐内如此开场白的人,除了智言,再无旁人。
老和尚如今年岁与肃招历差不多大,却是难得一见的仙风道骨,嘴里念念有词,一手拎佛珠,一手作揖,很是慈眉善目。
“女施主,又见面了。”
的确是又见面了。
再次见到他,雨松青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和李炽认识已经快一年了。
“听闻大师身体不适,不知哪里不适?容我替你诊一诊脉?”
智言有些犹豫,摆摆手,“不急……不急,今日我也是想和女施主叙一叙。”
“叙?”
她跟他?
有什么话说?
雨松青诡异地看着他,“大师实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咱们还是公事公办吧。”
“非也……非也,此事,定是要老衲与你道道。”
“佛家讲究因果循环,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可女施主身上的因果已乱,跳出了寻常纲里伦常之外,若您执意在大将军身边,天下将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