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雨台三大殿以主殿为尊,两座侧殿坐落在东西两侧共同簇主殿。
放眼望过去,旭阳高照在屋顶的琉璃瓦上,发出金光熠熠的绚烂,像是在远处洒落了一层金色粉末,晃悠的人睁不开眼。
可现在,除了两侧的配殿依旧屹立,整个建筑物不停散发“吱吱”的木梁移动尖锐的声音,看的人心惊胆战。
而倒塌的主殿,正是今日祭祀的主要场所。
雨松青见不到人,只能见到满天烟尘里倒塌的宫殿,还有被瓦砾砖块砸得头破血流的人。
慌乱,尖叫,还有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像是传染病一样辐射众人。
主殿的东侧梁柱歪斜,因为结构全部用斗拱和榫卯巧妙衔接,所以东侧的瓦砾和榉木此时更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随着梁柱的倒塌全部往东斜歪斜。
西侧的梁木桩上承受了压斜的重力,几乎是摇摇欲坠。
作为皇家的宫殿,青雨台在建造木材上选择极为讲究,修建木材多数来自于蜀州的楠木和杉木,这两种木材质地紧密即便是历经风雨也能屹立百年,并且也能够避免虫蚁的侵蚀。
修葺青雨台,花费了大燕上至十年的财政税收,可以说,如果用这一笔钱来改善军功,那么大燕如今也不会遭受兀凉的骚扰。
可就是这样一个预备承受百年风雨的建筑物,在使用它的第一日,居然有一半的建筑轰然坍塌。
“嘭——”地一声巨响,只见承受着东侧梁木和房檐的西侧几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沉。
“快走!”
“跑!”
“太子还有各位亲王还在里面!”
官员们怔然片刻,在求生欲面前,所有的利益斟酌都是浮云,除了李继的几个亲信之外,全部都开始往广场之下奔去。
房檐上烟尘滚滚,砖石和瓦砾纷纷往外掉落,几名想要冲进去救人的侍卫惨叫一声被瓦砾砸中。
“隆隆——”
地面在发出极为整齐有序的震动声,雨松青面色一变,知晓是御林军赶到,心中更是犹如烈火在沸腾。
“殿下!”
“太子殿下!”
“荣王殿下!”
“怎么办都在里面!”
身为工部尚书的罗文当其冲被人一拳头揍成猪头,罗庭安试图去将父亲从众人盛怒之下救过来,可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你们工部是干什么吃的!”
“等着人头落地吧!”
文武百官吓得脸色煞白,他们今日是眼睁睁得看着这座庞然大物瞬间坍塌,根本不给人一丝反应的余地。
而在殿内的人,都是宗室!
天要亡我大燕啊!
一时间,青雨台主殿外乱成了一团,叫喊惊呼,不绝于耳。
雨松青赶到时,就所有的人都在往外跑,只有她,只有她逆行人群,直直奔赴青雨台。
近乎是毫不顾形象的嘶吼。
“李炽!”
“阿炽!”
“咳——”
“你听得见吗!”
滚滚烟尘往喉咙涌进,她被呛得猛咳,双腿发软。裙摆玉簪稀稀落落的滚落一地,狼狈至极。
可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雨松青心里透凉,一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悲怆袭来,她张皇失措地想要冲进去,却被阿琅死死抱住。
“姑娘!你进去也没用!大都督不一定在里面!”
是啊,今日进去的都是宗室,李炽又不是宗室……
她的脑袋像是浆糊似的糊成了一坨,手抖如筛,面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不停的安慰自己,可是脑袋却怎么也运作不起来。
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会发生一些病理改变,譬如心悸,头晕眼花和胸痛,可她却再一次半蹲在旁边吐了一地。
“来!”
“起!”
耳边人生参杂在一起,她听不进去一句话,阿琅惶惶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大都督料事如神,姑娘别担心。”
不担心……
她安慰着自己。
不担心。
御林军开始撬动被挤压得零碎的大门,这些人像是蚂蚁一样冲进来,密密麻麻的围拢在主殿外,齐声呼唤。
“这边不行,梁柱倒压在门上,进不去!”
“进不去也得进去!撬不动也得老子撬开!”
“一”
“二”
“三”
……
……
一个时辰前,青雨台主殿内。
祭酒虔诚的地拿起玉帛置放给李继,他遵循祭酒的示意,将手中的玉帛递到荣王手中,可下一刻“哐——”地一声,玉帛并没有稳稳当当的从他手中传下去,而是重重跌落在地上。
玉帛落地,此乃大忌。
李继倏而侧身盯着他,凌厉的目光被主殿内的烛火印的通红。
“荣皇叔。”
“你这是何意?”
荣王冷笑一声,不置一词,他伸手就将自己身上的礼服撕扯,露出藏在外袍之下的银色铁甲。
殿内顿时惶惶不安。
众人大惊失色地盯着他,面面相觑。
“你!”
“这……”
“荣王,你何意!”
铁甲在满屋的烛火下熠熠生辉,晃动人心,藩王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慌张默契地全部退避他。
李继看着他紧绷的面孔,却莞尔一笑,沉声道:“皇叔可是累了,让您大病初愈,出席这样繁琐的场合的确是侄子思虑不周。”
“昭谏,”李继唤来李炽,攥紧了双手,“你亲自送皇叔回府。”
“殿下……”
随着铁衣铠甲全部脱落,戎装上身,他竟无丝毫年过半百靡靡之色,反而更令人觉得老骥伏枥,气势不减。
众人只当他曾经执政十余年,但都忘了,他曾经也是陪着昭烈帝打天下的副将,是南北军的主帅。
“碰——”
玉帛被他一脚踢木桩旁,登时发出清脆的破裂声,他往周围一扫,数百名精装铁甲的士兵迅速从殿内四周冒出,弓箭,长刀,铁乾,密不透风地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第一个激烈反应的是魏王,此人一声庸庸碌碌,一生为了生儿子费尽心机,最为惜命。
“李朝!你这是做什么!这是宗庙!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你疯了!”
“知晓你前段时间受了伤,可没伤到脑子,你这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