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念勋生日这天,尹倩和佑翔一早就开始准备,给他穿上了漂亮的童装,打扮得像个小绅士一样,锐烟和曦晨也早早的来到尹倩家,看着依依呀呀不断挥手露出开心笑脸的念勋,大家的心情都好得没话说。
生日宴在栗川新开的风云酒店举办,据说这是当地唯一一家六星级酒店,里面的建筑设施全是欧美风格,而且就连高级管理人员也是从美国那边专门聘请过来的。厨师长是意大利人,负责甜品的糕点师也是法国一家有名的甜品店的老板。能请到这么多颇具实力的专业人士,这家酒店的幕后老板才是大大的有名,他的名字叫——罗玉峰。是的,这是国荣集团前年斥巨资,通过竞标的手段得来的一块地,用来发展栗川的服务业。
“姐,你看我们念儿是不是越来越帅啦?!”尹倩得意的说,“以后长大了可不得了呢,喜欢他的女孩子一定从会从这里一直排到首尔去。”
“哈哈,哪有你这么夸自己儿子的!”佑翔笑着揽着她的肩,“念儿只要能平安长大已经是咱们最开心的事了,不是嘛。”
“是是是,我说说而已。”尹倩又手肘轻撞了了下他,打趣的说,“我看他们的孩子应该会像我说的那样。”
“啊?什么?你在说我们吗?”正在死命的和小乖亲热的曦晨余光看到她在冲着自己说话,马上用一副状况外的表情问道,“我和锐烟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说你们以后的孩子一定很帅!”佑翔补充道。
“哦,我比较喜欢女孩子,听话又懂事,像锐烟那样就再好不过了。”他一边蹭着小乖一边说,“当然男孩也好啦!像我这么玉树临风就最好了!”
“切,又开始了”每次曦晨自恋的时候,尹倩都选择无视他的存在,“姐,咱们是不是该去酒店了?时间好像差不多了。”
“嗯,现在出发吧,到那边刚刚好。”锐烟把念勋交给佑翔,“一段时间没见念儿又重了,都不知道我们买的衣服他穿着合不合身。”她苦恼的拿出新买的童装,一件咖啡色配上亮蓝色小帽的套头衫,还有一条类似牛仔的黑色条纹裤。
“哇,这衣服真炫哪,念儿,你喜不喜欢?”尹倩接过衣服,在念勋身上比起来,“嗯,好像长短正合适,姐,你的眼光真好。”
“那是他挑的。”锐烟走过去,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然后指了指还在逗狗的曦晨,后者仍然是一副状况外的样子,和小乖玩得不亦乐乎。
“谢谢你啦!我亲爱的姐夫!”
精致的眼眸抬起来,露出一个大大的温暖的笑容:“不用谢!”
“哈哈”四个人同时笑起来,样子其乐融融。
11:30,栗川风云酒店宴会厅念勋的生日虽然是家宴,但还是请来了许多商场上的朋友参加,罗玉峰和曦晨俨然一副东道主的姿态不停的穿梭在人群中间,熟稔的攀谈、碰杯、离去。而女宾们则是和洛国荣、熙明远坐在一起,谈谈笑笑。
“你就是锐烟吗?”韩筱雅穿着一身轻便的素色正装,长长的头发高高的扎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她面带微笑的和身边的锐烟打招呼,“你好,我叫韩筱雅。”
面前的女人有着和戚学儿相似到几乎一致的外貌,就连说话的方式也有点像,只是她的态度却很真诚,真诚到别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你好,很高兴认识你。”锐烟礼貌的回以微笑,笑容灿烂且温柔。
“你果然和他说的一样。”筱雅抬高了声音说,“美丽温柔,而且身上散发出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的气息。”
“啊?”她微微一怔,“是吗。”
“嗯,是啊,就像现在,我就不自觉的离你越来越近啦!”她举起酒杯,笑容爽朗的说,“干一杯吧,我们以后就做好朋友怎么样?!”
“嗯,好啊!”拿起面前的玻璃酒杯,刚要喝就听到曦晨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老婆,你干嘛?!”他穿着不算正式的休闲西装,头发清爽而有层次,面容俊美非凡的阔步走过来,“还是喝橙汁吧,忘了你不能喝酒吗?”
“啊?那个”锐烟犹豫着看向筱雅,后者会心的帮她斟满了一杯果汁。
“还是喝这个吧。”她递过来,放到桌上的同时凑到她耳边说,“你老公真好,我好羡慕你啊!”
她的话让锐烟的脸一下就红了,曦晨看着她粉嫩的脸庞,急忙弯下身子担心的凑过来,脸颊贴着她的额头:“不舒服吗?怎么脸这么红啊?没喝酒啊。”
“嗯,我没事。”她小声说,“你去招呼客人吧。”
“好,那我先过去那边,一会儿就回来。”他临走的时候客气的对韩筱雅说,“韩小姐,麻烦你照顾她啦!”
“放心吧。”筱雅做了个OK的手势,看着他重新走回到罗玉峰身边,不知道他在玉峰耳边说了什么,后者回过头来看了她一会儿,那眼光有些古怪。
“对不起,让你见笑了。”锐烟抱歉的说,“之前在家的时候听玉峰提到过你,说你很能干,帮了他不少忙。”
“是嘛,他真的这么说?”
“当然,浩然离开后还好有你一直帮他,曦晨也说要好好感谢你呢。”
“谢什么,我也没做什么。”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姐,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尹倩抱着念儿凑过来,“也和我说说。”她的眼睛看到坐在锐烟身边的韩筱雅,一下就定住了,愣愣的看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你是你不是”
“想说我是戚学儿吗?”筱雅迎上她有些惊恐的眼光,“抱歉,我不是她,只是碰巧长的有点像而已,这一点玉峰可以证明。”
“哦哦,是这样啊。”尽管知道不是戚学儿,但看到如此相似的人还是吓了一跳,“不过还真是像啊!”其实不光她这么觉得,凡是见过戚学儿的人,除了玉峰一家人之外都被吓得不轻,只是没人像尹倩这样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酒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尹倩和佑翔还有玉峰、曦晨和锐烟,抱着念儿走到最前面,服务生推出了一个三层的生日蛋糕,吹蜡烛许愿之后,在场所有的人给念儿唱生日歌,这期间小念勋一直在笑,好像知道大家在帮他庆祝一样,开心的笑着。
走下去的时候曦晨牵着锐烟的手走到洛国荣、熙明远和洛美宜身边,他们彼此互望了一眼,然后曦晨清了清嗓子说:“外公,爸爸,妈妈,锐烟怀孕了,昨天去医院检查的,医生说已经6周了。”
主家席的一众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怔怔的呆在原地,消化着曦晨刚才的话,最后还是尹倩最先反应过来:“姐,你怀孕了?真的吗?”
锐烟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的点了下头。
“真是太好了!”洛美宜说,“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啊!”
“是三喜临门才对!”玉峰绕道韩筱雅身边,手搭在她的肩上嘴角含笑的说,“我和筱雅决定交往了。”他们默契的看了眼对方,露出一个同样的笑容。
“小舅舅,恭喜恭喜啊!”曦晨开心的说,“这么好的事怎么不早点说。”
“你们不是也没说嘛。”他笑着反驳,“锐烟,恭喜你。”
“谢谢。”
“今天太高兴了,我提议咱们再次举杯,祝贺他们。”熙明远带头端起酒杯,整间宴会厅的所有宾客都不约而同的站起来,举杯为他们庆贺。
美好的氛围总是能让人轻易的感受到甜蜜和喜悦,就像现在的罗玉峰、韩筱雅、曦晨、锐烟、佑翔和尹倩,以及刚满周岁的念勋。在经历了那么多悲伤与痛苦之后,在一起走过那么多感人的岁月之后,在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离别重逢之后,他们找到了真爱的方向,坚定着彼此的唯一,并开始朝着他们的未来道路,携手走下去真正的后记(一)——温祺阴冷潮湿的地下室,我贴着墙,坐在靠窗一侧的地上,微微抬起头就能看到挂在斜上方的那轮算不上皎洁的月亮,那样朦胧的光线照进来,照在我身上,像极了我此刻的内心一般不透明……那夜的事恐怕我这一生都忘不掉了,它似梦魇一样时刻提醒我,我原来也是个禽兽不如的家伙。
12月23日,我永远无法忘记的日子,那晚在郑小芸的配合下我成功的从公园绑架了锐烟,我记得当我走到她身后时她半点都没有察觉,眼光朝着与我相反的方向不停的张望,我知道她是在等曦晨。抬手在她后颈处重重一敲,她就如天使般坠落在我怀里,沉沉的睡去了。我想,大概也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这么近距离的接近她吧,一旦清醒了我就只能远远的注视,很远很远的看着她,远到连轮廓都看不清楚。
我抱着她上了事先准备好的车子,狠踩下油门,朝着郊外的仓库开去,可能是我下手太重了,直到我把她抱下车,手脚都绑好之后她都没有醒,一直昏迷着。在等待她醒来的过程中,我一瓶又一瓶的喝着买来的烧酒,那种辛辣的滋味从喉咙一直延伸下去,将胃部整个点燃了,那些蒸腾上来的热气慢慢冲上脑顶,此时我才感到一阵晕眩,之前的眼光一直未从锐烟美丽的脸庞上移开,但现在却有些力不从心了,眼睛开始变得迷蒙,瞳孔越想要集中一个点,头就越发的昏沉……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朦胧间好似看到锐烟微微的动了一下,但当我走进时她却又如原来般一动不动的。我小心翼翼的帮她摘掉蒙在眼上的布,也轻轻的揭下了粘在嘴上的胶布,我发誓这些动作都是很轻的,轻到不想她因为我的举动而醒来。脚步虚浮的走回到一堆酒瓶中间,拿起仅剩的一瓶酒喝起来,又过了一阵,当酒瓶里的酒只剩下浅浅的一个底的时候,她终于醒了,我看到她慢慢的睁开眼,朝四周看了看,然后眼光直直的带着些许惊恐的落在我身上。那样的害怕与无助刺痛了我的眼,也刺伤了我仅剩的敏锐的神经。
“你还认得我吗?”我借着酒劲悠悠的问她,仅这一句话就夹杂了许多连我自己都难以形容的复杂情感。
“你是……”她眯着眼看着我,样子好像是在回想,回想是否认识一个像我这样的人。
“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吗?”不容她多加思索,我便冲了过去,逼近的目光吓得她大叫了一声侧过头闭着眼,“好好看看我是谁。”我承认,这样的突如其来一定把她吓坏了,于是稍微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大概是感觉到我的远离,她慢慢睁开眼,转回头来看我,用一种极不确定的语调说:“你是……温祺?”
不敢想象她竟然能认出现在的我,现在这个邋遢、肮脏、内心充满仇恨的男人,连我都不相信这会是现在的自己……
“哈哈,你终于认出来了?!”我猛的把酒倒进嘴里,将空酒瓶投到地上,摔个粉碎,“连我自己都不认得现在的自己了!你竟然还能认出我?!好,很好。”说完这话时我的情绪有些激动,也许真的是酒精在作怪,我此刻看着她的脸竟然产生了想要占有的念头,于是我疯了似的扳过她的肩,吻上她的唇,我知道她肯定吓死了,因为被我钳制住的双臂在死命的挣扎。只是越是吻下去就越是贪恋着不肯放开,那样柔软那样清甜……很快,我感到了一阵温热贴着脸庞蕴湿了脸颊,她哭了,而且开始轻微的颤抖。不过我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放开手,推开到安全的距离。相反,我继续沉迷在这样的吻里不能自拔。唇上一阵极细微的刺痛,紧接着一股腥甜的滋味溢满了口腔。我记得自己大力的推开她,她跌在软垫上,无助的满眼恐惧的看着我。
嘴唇被咬破了一小块,我抬手擦去流出的血,真的很腥,我想我是愤怒了吧,只记得自己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犹如洪水猛兽般的嗜血恶魔,我问她:“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好啊!与其你一辈子都不会爱我,不如让你彻底恨我好了,罗玉峰都得不到的女人,今天倒是落在我手里了……”我一步步的走近她,她越是向后躲,我就越想要靠近,我听到她不停的喊着:“不要过来,走开!曦晨,救我。”
是的,她在叫曦晨,明明知道他不会来,明明知道叫喊是徒劳的,但她还是一遍遍的喊着曦晨的名字,一遍遍的刺痛我的心!为什么你从没这么温柔的叫过我?为什么我永远不能走进你心里?为什么罗玉峰和曦晨能够守在你身边,而我却只能远远的看着?为什么我会活的这么累,为什么……太多的问题不想去想,更不想知道答案,如今唯一要做的恐怕就是得到你,如果今生无法拥有你的心,那么我不在乎退而求其次……
那晚之后,当酒精慢慢从体液中消散之后,我终于清醒了过来,但却一直无法面对伤害你的事实。我清楚的记得当我看到殷红的血液浸透了垫子,锐烟脸色苍白的躺在上面像是昏死过去的时候,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赶快救她。我承认,罗玉峰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他竟然动用帮会的力量找了过来,如果不是我事先将她抱走,恐怕他早就将我抓起来了。不过最后我还是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锐烟的位置,然后躲在不远处的垃圾堆里亲眼看着他们开车离去。
可能锐烟不知道,她住院的那几天,我每天都去看她,站在一个角落远远的看着她。起初她的精神很不好,不说话也不笑,就那么呆呆的坐着,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是我害了她。有一日曦晨被护士叫走,我看到锐烟一个人走出病房朝医院外走去,于是我悄悄的跟在后面,我看见她站在树下,仰头看天,那时天刚好在下雪,她只穿了件单薄的衣服,我很想上前把她拥在怀里,可是我没有那么做,因为曦晨来了……我见到他们拉扯了一阵,然后锐烟开始哭,曦晨也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难过表情,最后他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雪片落在他们的肩头、睫毛和唇瓣上,开出绚烂的花。
从那日之后我再没去过医院,也再没见过锐烟,我想要做的、能够做的只有报仇,用尽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去报复,去让罗玉峰痛不欲生。心在一瞬间变回最初的冷漠坚硬,想到要将罗玉峰置于死地,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与满足,恐怕我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人吧,只是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锐烟的事让我想要尽快结束这段仇恨,作为最后的了断,我选择了最原始也是最直接的方式,那就是约他见面,把我们之间的恩怨面对面的解决掉。于是在确定了时间地点之后,我便开始倒数着这最后的会面。
那一夜的北郊海滩,罗玉峰准时到了,他一如当初第一眼见到时一样,五官精致得像是被精心雕琢过,身材挺拔而俊美。我从后面走过去,对他说:“你来啦!很准时嘛。”
他回过头来看我,目光中有一丝的难以置信,我知道他是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头发蓬乱且尽是灰尘,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运动服,下巴上长满了一大片胡渣的男人会是他当初聘请的那个英俊潇洒的年轻助理,会是温静山的独生子。
“你害怕吗?”我这样问他,“我很可能在这里杀了你。”事实上我确实有这个打算。
“如果害怕我就不会来了,咱们之间确实该做个了断了。”在确定了我的身份之后,他的声调变得异常的不屑,配上那种淡漠到不可一世的神情,让我滋生在体内的仇恨开始无限量的放大再放大。
“哈哈,为了今天你可是一直在找我啊,没想到我会主动联系你吧。”
“是没想到。”他说,“更加没有想到你会对锐烟下手!你这个人渣!”
他都知道了,我对锐烟的伤害他都知道了。人渣,多么贴切的形容词啊!我就是个人渣,从我家破人亡开始报仇的那天起就是了。当我这样回答他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满是愤怒。“你的仇恨从来只是对我一个人不是吗?!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为什么要去伤害无辜的人?!难道在杀死了学儿之后,你还没有悔悟吗?”他这样质问我,没有预期的怒不可遏,相反倒是异常平静,真不愧是罗玉峰啊,在这种时候还能沉得住气。只是他的质问切实的戳到了我的痛处,让我几乎招架不住,于是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能怒吼着,竭尽全力的想要撇清那些曾经犯下的错,造成的伤。罗玉峰的目光很凌厉,似乎能把我看穿一样,直到我掏出枪的瞬间,局势才稍稍的倾斜过来,只是陈浩然和郑小芸的出现是我始料未及的……
在我开枪打中罗玉峰膝盖的时候,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一种发自内心的痛快,看着他痛苦的跪倒在我面前无法站立,潜藏在我内心的恶魔瞬间占据了我所有的灵魂,只是陈浩然来了,他跑到罗玉峰身边撑起他,不让他倒下去,这样的情景是我所不能容忍的,所以我毫不犹豫的开了第二枪,他们应声躺倒在地上,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气,所剩下的残存的除了痛苦再无其他。
此时,我的心沸腾了,父亲,你在天上看到了吗?我就要帮您报仇了。我一步步走向他们,就在我对准罗玉峰的头即将扣动扳机的时候,忽然感到背部一阵剧痛,胸前好像有个东西喷薄而出,加深了那种痛,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枪不知何时已经掉在了脚边的沙地上,身体慢慢向后倾倒,一点点的倒下去,直到感到有沙粒刺中脸颊时,我才闭上了眼,寒冷,蚀骨的寒冷笼罩着我,直到灵魂从身体中抽离的分毫不剩……
真正的后记——陈浩然回到美国的日子安逸而宁静,每天按时去医院复查,按时吃饭、睡觉,偶尔和小芸聊聊天,回忆着从前那些学生时代的难忘往事。离开了栗川似乎所有的事都慢了下来,没有了每天朝九晚五的工作,没有了一杯接一杯黑如碳汁的咖啡,没有了会议桌前一张张透着奸诈的脸。我的生活一下子就安宁了,这样的安宁曾让我觉得恐慌,因为我能清楚的听见生命被消耗的声音,一滴滴的被耗干。
我和小芸的婚礼是在纽约的一间小教堂里举行的,没有朋友来参加,唯一在场的一位亲人就是我阿姨,当牧师庄重的宣布我们结为夫妻的时候,我听到了她大声的鼓掌,很大声很大声的,然后我也听到了她小声的哭泣,极细微的声音,但还是被我听到了。自从眼睛不能看了之后,我的听觉变得异常的灵敏,一片树叶落下的声音,一滴水滴溅在地上的声音,以及人们走过我身边不经意的一声叹息,我都能听得见,只是大部分时候装作没有听见罢了。
婚后的生活和从前没有多大变化,小芸在阿姨的服装店帮忙,而我则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天上的太阳,因为眼睛只能感受到微弱光线的关系,不去医院的时候我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看太阳,尽量感受那种朦胧的橘色出现在眼前,凝结成抵御黑色的亮块。
看得累了我就闭上眼,回想着曾经在栗川和玉峰一起工作的情形。有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时间能够倒回,我是不是还会出现在北郊的海滩;会不会出现在玉峰身边,扶起他,和他一起面对温祺和他手里的那把枪?当我这样问自己时,脑海中已经有一个声音大声喊出了答案——会!我会去,即使知道结局是像现在这样在黑暗中过活,我也会去,义无反顾……只是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不会去招惹小芸,更加不会让他陪我到美国来生活,远离家人,远离熟悉的土地,陪在我这个一点用处都没有的人身边。是啊,现在的我真的是连乞丐都不如呢,眼睛看不见,行动也不方便,做什么事都要人照顾,这样的软弱连我自己都痛恨。
我记得有一次小芸坐在我身边帮我削苹果的时候,我曾问过她,选择嫁给我后悔吗,曾经那样深刻的爱着另一个男人的她,真的愿意和我生活到老吗,真的放得下从前蓄积的一切吗?她没有说话,很久都没有一点动静,过了一会儿,她把削好的苹果放在我手里,然后用一贯的温柔嗓音对我说:我不后悔,就像你从不后悔帮助罗玉峰一样,我从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相反,现在的生活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恬淡、舒适。
我知道她说这话是真心的,只是现在的我还不能适应这样的转变,也许再过段时间会好些吧......
前天小芸陪我去医院的路上,她告诉了我一件事,就是在我们结婚的那天,玉峰和筱雅其实也来了,他们站在教堂门口,远远的看着我们,看着我们宣誓、互换戒指,然后看着她搀扶着看不见的我走出教堂,走过他们身边......听到这儿时,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难受得要命,她告诉我,玉峰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哀伤,而筱雅则早已泪流满面,他们一直目送着我们离开,直到阿姨家那辆浅白色的房车消失在街角的尽头。我记得当时我大声的质问她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要让这样的我出现在罗玉峰面前,为什么要告诉他真相...曾经那样头也不回的离去就是不想要他自责和难过,可是如今呢,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他终还是要背负着我这份本不属于他的责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