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倏忽,围困北平已至第三日。
这三日来,攻守双方始终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李景隆并未下令强攻,只是每日命士兵在阵前高声叫骂,又用投石机将一封封劝降书抛入城中。
他深知,北平城防坚固,硬攻必然伤亡惨重,此举意在制造恐慌氛围,瓦解城内守军的军心。
更深层的盘算,是逼迫燕王妃徐氏与世子朱高炽主动派人出城,向燕王朱棣求援。
毕竟,这对母子极有可能知晓朱棣的下落。
为了给城内制造“可乘之机”,李景隆甚至特意下令,让镇守北平九门的将士放松戒备。
可连续三日过去,北平九门始终紧闭,未有一人出城。
而关于朱棣的踪迹,依旧毫无头绪。
虽已过了年节,初春的气息悄然临近,北境的寒意却丝毫未减。
寒风卷着沉雪,日夜侵袭着城外的营帐。
这般僵持下去,对明军绝非良策——粮草消耗日增,士气也容易在酷寒中逐渐消磨。
...
清晨时分,朝阳勉强穿透云层,洒下几缕微弱的暖意,可昨夜残留的寒气仍未散去。
寒风透过营帐的缝隙钻进来,让帐内众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打起冷颤。
李景隆一大早就将众将召集到自己的中军帐中,意在群策群力,寻一条破局之路。
大帐之内,气氛却异常凝重。
将领们纷纷低着头,眉头紧锁,没人能想出稳妥的办法。
炭盆里的木炭烧得噼啪作响,火星偶尔溅起,却成了帐中唯一的动静,更衬得场面沉闷。
李景隆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他眉头微蹙,目光扫过帐内垂头丧气的众人,心中涌起一阵无奈。
若再想不出对策,恐怕只能选择强攻——可这是他最不愿走的下下策,是万不得已的选择。
一旦强攻,必将付出惨痛代价。
就在这时,帐帘被猛地掀开,一阵寒风裹挟着雪花涌了进来。
福生快步走入,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少主,暗线传回一条消息!”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让帐内众人瞬间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快说!”李景隆精神一振,挑了挑眉,急忙示意他继续。
福生走到炭盆边,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一边烤火一边禀报:“昨夜寅时,西门被人悄悄打开,放了不少城外的流民入城。”
“据暗线查证,居然是燕王妃徐氏亲自下的令。”
“什么?”听闻此言,李景隆脸上瞬间露出一抹惊讶。
他实在没想到,此刻北平正处于生死存亡之际,燕王妃竟会为了接纳流民,冒险打开城门!
“那些流民的身份查过了吗?有没有发现可疑之人?”转念一想,李景隆脸色骤然微变,急忙追问。
他生怕这是朱棣设下的圈套,借流民之名混入城内。
“景帅放心!”一旁的将领平安立刻起身,躬身回道,“末将早已派人核查过所有出现在北平城外的流民,他们都是因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并无异常。”
听到这话,李景隆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他暗自思忖,朱棣向来谨慎,绝不会主动钻进自己布下的包围圈,这一点倒是无需多虑。
“景帅!”就在此时,一名副将突然站起身,脸上满是兴奋,“既然燕王妃如此在乎城外的流民,那她日后必定还会打开城门接纳流民!”
“如今北平城外的流民不在少数,我们何不趁下次开城门时,派遣精锐士兵杀入城内,再与城外大军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北平?”
这计策一出,帐内众人纷纷眼前一亮,全都转头看向李景隆,眼中满是期待。
不得不说,比起强攻,里应外合的确能大大降低伤亡,是条可行的妙计。
可李景隆却没有立刻点头,依旧皱着眉沉思,迟迟没有开口。
他心里清楚,里应外合的确能减少明军的伤亡。
可一旦开战,北平城内的百姓和那些刚被接收的流民终究会被卷入这场战火,难免遭受波及。
帐内众人屏息等待,目光紧紧锁在李景隆身上,似乎已迫不及待想要执行这条计策。
良久,李景隆终于缓缓开口,却并非回应那名副将的提议,只淡淡吩咐:“福生,去将朱高煦带来见我。”
“是!”福生不敢耽搁,答应一声,立刻转身掀开帐帘,顶着寒风匆匆离去。
帐内众人虽满心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能继续等待李景隆的下一步安排。
寒风卷着碎雪扑在脸上,朱高煦裹紧身上厚重的棉袄,亦步亦趋地跟着福生走进中军大帐。
帐内烛火摇曳,映得满座将领的身影忽明忽暗,朱高煦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自归降李景隆后,他便一直被晾在一旁,不仅连日见不到主帅,暗中还有人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如今突然被召,心里满是不安。
“景帅,不知今日唤在下前来,有何吩咐?”朱高煦快步上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脸上勉强挤出几分恭敬的笑意,眼神却悄悄扫过帐内众人,试图从他们的神色中探知端倪。
李景隆没有绕弯子,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了敲,开门见山问道:“你在北平生活多年,可有法子能悄无声息混入城内?”
强攻入城不可取,但里应外合之计却可以试试。
只要能潜入城中,或许不用大开杀戒,便能拿下北平。
“这...”朱高煦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为难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