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理所当然地吩咐着，仿佛自己还是城里那个大小姐。
院子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
“噗嗤！”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随即，哄笑声像炸了锅一样响起来。
“哈哈哈，人才？就这？”
“一身粪臭味，人才个屁！”
“脸皮比城墙还厚，还好意思要人让位置？”
七嘴八舌的嘲笑像冰雹一样砸过来。
沈艳梅脸涨得通红，又气又羞：“你们笑什么？反了你们了！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一个圆脸的女知青叉着腰站出来，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先来后到懂不懂？炕位是我们自己占的，凭什么让给你？”
“就是！”另一个短头发的女知青也帮腔。
“你谁啊？一来就指手画脚，当自己是大小姐呢？”
“一身臭气，赶紧离远点，别熏着我们！”
“你们！”沈艳梅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们的手指都在哆嗦。
“反了，反了，你们这些没规矩的乡下丫头！”
沈立东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就剩个靠近门口的铺位了。
开门关门的，就要往里灌邪风。
里面的男知青也没惯着他，吵得不可开交。
“吵吵啥呢？吵吵啥呢？”王大林的声音从院子门口传来。
他刚去连部汇报完接人的事儿，一进院子就听见闹哄哄的。
挤进来一看，又是沈家姐弟俩在作妖。
王大林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脸上全是不耐烦。
“咋又是你俩搅屎棍？”他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浑身臭成这个样子，铺位都被你俩弄脏了，还好意思让别人给你们让位置？”
他指着沈艳梅和沈立东身上那令人作呕的污秽，又指了指他们脚下滴落的泥水粪渍。
“瞅瞅你们踩的地，一股子粪味儿。赶紧滚出去洗洗，别在这儿熏人！”
沈艳梅立刻指着炕上，“他们占了我们的好位置，这门口又冷又潮，还对着风，怎么住人？让他们把靠墙的位置让出来！”
“对，必须让！”沈立东帮腔。
王大林简直被他们的无耻气笑了。
“放你娘的屁！”他毫不客气地骂道。
“哪写着位置是你们的了？自己磨蹭到天黑才滚回来，还有脸挑三拣四？”
“没看见你们这一身屎尿都把铺位弄脏了？别人没嫌弃你们就烧高香吧！”
他大手一挥，指着门口那两张破草席：“就那俩位置，爱住不住！”
“不想住？”王大林冷笑一声，指向屋外黑黢黢的角落。
“看见没？隔壁就是牛棚，咱红柳沟啥都缺，就是不缺牛棚！”
“那地方宽敞，通风，味儿还正，你俩要是嫌这知青点委屈了你们这身娇肉贵，现在就可以滚去牛棚住！没人拦着！”
“你！”沈艳梅气得浑身哆嗦：“王大林，你欺人太甚！我们坐那粪车回来，还不是因为…”
“因为啥？因为你们自个儿嘴贱欠收拾！”王大林根本懒得听她废话，直接打断。
“少废话，要么老实在这待着，要么现在就给老子滚去牛棚，选！”
旁边几个知青也看不下去了，纷纷开口：
“就是，事儿真多！”
“一身味儿，赶紧收拾吧！”
“爱住不住，别耽误大家！”
“你们…你们合起伙来欺负人！”沈立东看着众人鄙夷的目光和王大林强硬的态度，又气又急。
“欺负你？”王大林彻底烦了，两步上前，一把抓起姐弟俩丢在门口泥地上的破行李卷，看都不看，抡圆了胳膊就往外狠狠一扔！
哗啦！
行李卷划出一道弧线，噗通一声，精准地砸进了旁边牛棚门口半干的牛粪堆里。
“滚犊子！”王大林指着牛棚，声音斩钉截铁。
“告诉你俩，知青点今儿个没你们位置了。啥时候想通了，知道自己是个啥玩意儿了，啥时候再滚回来！”
“想不通，那就他妈跟牛睡一块儿去！”
说完，他冲着屋里的知青吼了一嗓子：“都看啥看？关门！睡觉！”
砰！
知青点的破木门被一个知青从里面用力关上，还落了门栓。
姐弟俩被彻底关在了门外，对着紧闭的门板和旁边散发着恶臭的牛棚，以及那堆在牛粪里的行李，傻眼了。
“你们…你们给我等着！”沈艳梅嘴唇哆嗦着，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走，立东，我们走！”她拽着弟弟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
两人在门后的哄笑声中，狼狈地冲出知青点院子。
院门在他们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
隔绝了里面的喧闹，也隔绝了最后一丝希望。
天，彻底黑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