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了多少人?”
“我的老天爷啊!”
惊呼声、哭喊声、杂乱的脚步声混成一片,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
江守业动作飞快,回屋抄起那把锋利的猎刀插在腰后,又顺手拎了把家里备用的短柄镐头。
“守业哥!”伊莉娜也听到动静,她正在帮着江守业收拾家里呢,现在小脸煞白,蓝眼睛里全是惊恐。
“在家待着。”江守业声音沉稳,把肩头的金雕往她怀里一塞:“看好它。”
金雕似乎也感受到紧张的气氛,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
伊莉娜抱着金雕,看着江守业大步流星冲向村口的背影,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村口已经乱成一锅粥。
火把的光亮在寒风中摇曳,映着一张张惊惶失措的脸。
周春友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挥舞着手臂,嗓子都喊劈了:“都听好了,矿上塌方,埋了十几个兄弟,现在需要人手,有力气的都跟我走!”
“快,带上家伙,铁锹,镐头,撬棍,绳子!”
“老赵,去库房把备用的马灯煤油都拿出来!”
“王大林,江守业,你俩组织人,快!”
王大林几个红柳沟的小伙子早就到了,扛着家伙什,脸上全是焦急。
“江哥!”王大林看到江守业,立刻凑过来。
“走。”江守业没废话,接过旁边人递来的一个灌满煤油的马灯。
队伍乱哄哄的,在周春友的带领下,顶着刺骨的寒风和雪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煤矿方向狂奔。
十几里山路,平时要走一个多钟头。
这次连跑带颠,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远远地,就看见煤矿入口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哭喊声、叫骂声、机器的轰鸣声混成一片,充满了绝望和混乱。
矿口被炸塌了一大片,碎石泥土堆得像小山。
几盏探照灯惨白的光柱在废墟上扫来扫去。
一个穿着四个口袋干部服、戴着柳条帽的中年男人,正瘫坐在泥地里,捶胸顿足,哭得撕心裂肺。
“我的兄弟啊…我的兄弟啊…”
他旁边围着几个同样戴着柳条帽、满脸煤灰的矿工,也是泪流满面。
几个人徒劳地用手扒拉着碎石。
“胡矿长!”周春友冲过去,一把扶起那个哭嚎的中年男人:“情况咋样?埋了多少人?”
胡福来抬起满是泪水和煤灰的脸,看到周春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嘶哑变形:“周连长,周连长你可来了!完了…全完了啊!”
他指着那堆巨大的废墟,浑身抖得像筛糠。
“里面…里面还有十来个兄弟啊,就在掌子面那块,这顶塌得太快了,根本来不及跑…”
“我们想挖,可刚挖开一点。上面就往下掉石头,哗啦啦的,根本不敢下去啊!”
“要是再塌下去,里面的人就…就全完了啊!”
他越说越绝望,最后扑通一声跪在周春友面前,砰砰磕头:“周连长,求求你!”
“你救救他们,救救我的兄弟啊,我给你磕头了!”
周春友脸色铁青,看着那堆还在簌簌往下掉碎石渣土的废墟,心沉到了谷底。
这他娘的怎么救?
下去就是送死!
可看着胡福来那绝望的样子,听着废墟深处隐约传来的、极其微弱的敲击声和呻吟,周春友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都听着,有力气的,跟老子下去挖!”
“王大林,带人找木头,打支撑!”
“其他人赶紧清理入口碎石!快!”
“连长,不能下啊!”旁边一个老矿工一把拉住周春友,声音带着哭腔:“里面还在塌,进去就出不来了!”
“是啊连长,这矿道都压变形了,随时会二次塌方!”
“里面没空气了,下去也是白搭啊!”
几个有经验的矿工也七嘴八舌地劝阻,脸上全是恐惧。
谁也不想拿人命开玩笑。
眼下部队来帮忙,他们更不能让连队的人去冒险送命。
要是人没救起来,到时候连队的人还搭了进去,那他们以后真是没脸在红柳沟待了。
周春友看着那黑洞洞、如同巨兽嘴巴的矿口,听着里面越来越微弱的敲击声,牙关紧咬,拳头攥得咯吱响。
就在这时。
一个身影分开人群,大步走向矿口。
是江守业。
他一手拎着马灯,一手提着短柄镐头,腰后别着猎刀。
“守业,你干啥?”周春友一惊。
“我下去。”江守业声音不高,却像冰碴子砸在地上。
“你疯了!”周春友一把抓住他胳膊,眼睛都红了:“里面路堵死了,而且现在还在塌,你进去就是送死,要是前路堵了后路也塌了,你被夹在中间,神仙也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