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病树开花(2 / 2)

“你们要是能让这块地不发臭,我就信你们!”

当天夜里,分给陈秀英她们的破屋里,油灯的光亮了小半宿。

陈秀英把陈念叫到跟前,从自己那件补丁摞补丁的旧袄最里层,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得死紧的小包。

纸包揭开,里头是些灰扑扑的粉末,闻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味儿。

“念念,这是奶奶当年在南边逃荒,跟一个采药的老先生拿半个窝头换来的‘土酵母’。”

“这东西,能发面,也能让烂泥地儿活过来。”

陈念没多问,小心翼翼接过那个油纸包,又拿出自己的小本本,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笔一画地把奶奶白天说的方子记下来。

“草木灰三指厚,干石灰一比五……”

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后半夜,村里人都睡死了,陈念一个人,猫着腰,借着月光摸到那条臭水沟的源头。

她记着奶奶的嘱咐,把那包“土酵母”一点点,均匀地撒进了黑不见底的污水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脚下无声地溜回了屋。

邪门的事,说来就来。

这才三天。

那条熏了全村几十年的臭水沟,那股子能把人呛个跟头的恶臭,竟然淡了!

原先沟边那些滑腻腻的绿苔,也少了好大一片。

最邪门的,还是那片烂泥地。

往年这个时候,那地里的烂泥能淹到脚脖子,耗子掉进去都得打个水漂。

可现在,一脚下去,泥才刚沾上鞋底!

老支书亲眼看着这一切,嘴巴张了半天,喉咙里“嗬嗬”响,愣是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他一把抢过陈念那个写得歪七扭八的本子,翻来覆去地瞅。

瞅了半晌,他把本子仔仔细细地叠好,揣进了最贴身的衣兜里,那动作,生怕碰坏了哪个角儿。

“这……嘿!公社发的那些个玩意儿,跟这个比,提鞋都不配!”

当天夜里,月亮爬上了树梢。

老支书提着个酒葫芦,脚步放得极轻,摸到了陈秀英她们住的破屋门口。

那葫芦,是用老槐树的树瘤子雕的,上面还带着天然的纹路。

他没敲门,人就直挺挺地在门口杵着,一动不动。

吱呀——门从里头开了。

陈秀英就站在门后,脸上没什么波澜,看那样子,就是专程在等他。

老支书也不绕弯子,把手里的酒葫芦往前一递,嗓子又沉又哑。

“老婆子,我服了。”

他的指肚蹭过葫芦上那道最深的裂纹,动作又轻又慢。

“这树,跟我一般大。我原先琢磨着,这辈子就跟它一块儿烂在地里头算了。”

“你让它活了,也让咱下河村的人,能多喘口气。”

他猛地抬起头,眼里熬得全是血丝,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

“那个姓马的,不是个东西!”

“他那个当粮站站长的表舅,年年都扣着咱们村的返销粮,活活饿死了多少人!”

“老婆子,你要是真有通天的本事,帮咱们把粮权拿回来。”

他顿了顿,喉结滚了一下,字是一个一个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就把我家祖坟,迁到你那块田边上,给你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