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书肆今夜人头攒动。不止是因为今日南陵一笑生写的志怪小说《叹今朝》发新书,更是因为陶然书肆老板宣布,晚些时候,南陵一笑生将莅临书肆,和广大朋友见面。
南陵一笑生文笔如刀锋利,故事反转总叫人拍案惊奇。隔两年写新作一部,二十年不曾间断过,在李朝享有盛名。他发新书,自然叫李朝爱看书的人趋之若鹜。
在这本新书之前,他还不曾在众人面前露脸过。
越是神秘,大家对他越是好奇。
陶然书肆的聂老板这次能请得动他在书肆之中同读者一块儿探讨,对爱读一笑生的书的人来说,乃是一件大喜事、大盛事。
书肆今日才开门,早早得到消息的人便蜂拥进书肆里头等着,在二楼的茶座占一个好位置。后来的人没有座儿,只能站着。
阮娇娇并不知道南陵一笑生有这样多的拥趸,进了书肆的门,看着水泄不通的拥挤,权衡利弊,利落转身出去,进了隔了几家的一间小书肆里头。
戈青奇怪,赶在她踏进小书肆之前和她的步调持平。
“四姑娘不是要进陶然书肆的么?怎的不去了?”
这间书肆较陶然书肆小上许多,书册不多,寥寥无几,和隔壁的陶然书肆对比起来,冷清。但它家的门是个巧妙的自动关的门,店门一关,隔去外头和隔壁的喧嚣,显露出大隐于市的巧思和安宁。
此时店内只有两人,站在柜台前的是一个鼻上架着叆叇的中年书生,站在柜台里的是一个年轻姑娘。看模样打扮,那姑娘是书肆里的人,伙计或者是掌柜,和戈青年岁相当,脸上还有未脱的稚气。
两个人正凑在一起,隔着柜台专心看着同一本书。
书肆人少又无声,戈青的声量不小,那两人都被戈青这声惊动,双双抬起头来,看向阮娇娇和戈青。
阮娇娇迎着二人的目光,不好意思福一福身作礼,无奈瞥一眼戈青,才上前问道:
“请问店里可有博州的沧澜纸,或是绪銮的一两笺?”
那姑娘双手简单比划,让阮娇娇稍等,阮娇娇适才发现她口不能言。
是个哑子。
姑娘转身,自身后架子上取下几种纸,一一展列在柜台上,再指着贴在束绳上的小笺给阮娇娇看。
那是纸的名字,一两笺、沧澜、明月笺……小而娟秀的字,像这气质娴静的姑娘,阮娇娇能感受到她提笔写字时候的平和心境。
像超脱世外,不在凡尘。
阮娇娇小心查看纸上的花纹。
造纸时候的工序不同,金箔的大小、形状造成的纹路也不同,李朝如今的纸业已经不止有白纸一种选择。
除了洒金的,还有以纸张本身的自然纹路作为卖点的,比方说澜沧纸,薄薄一张纸,对光能看见内里弯折的花纹,像海浪。
这叫阮娇娇想起秦江,因此一开始,她是打算买澜沧纸。
一只素白的手轻轻在阮娇娇眼前晃一晃,阮娇娇顺着她的意思,抬头去。
那姑娘笑着打开一块书本一样的小板子,在上头奋笔疾书:
是写给情郎的话,我还有思香纸。
思香纸是李朝今年才流行起来的风潮,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多是姑娘家自己做纸,将晒干后的花瓣碾碎,夹在纸中。多用在给情郎的信里,也被叫做情郎纸。
阮娇娇瞪着那块板子上逐渐风干消失的“情郎”两个字,不自在道:
“不是的,只是给……给一个合作者写信。”
秦不理是海卫军头子,海卫军亲眷也算在他管辖范围之内吧?说是合作者应当并不过分。
说罢,指了沧澜纸和一两笺,随意都买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