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理扶额,对当前这个情况也是觉得颇为棘手。
阮家四姑娘只是看着娇弱、怯懦,其实性子倔得很。他之前不就领教过了?
涉及她阮家,涉及她二哥的,她能固执得像头牛,怎么拽也拽不回来。
她打心眼里觉得阮承泽受阮家家教教得好,不会行那通海寇、卖李朝的事情。她不允许任何人污蔑阮家、污蔑阮承泽。
但这半年多来,阮承泽的行事可不是这样。
五月那场围困,阮承泽在陇南城中高调斡旋,借着海卫军投来的飞书,明里拉拢守卫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暗中散播传言,动摇陇南百姓的心,说服陇南百姓一块儿反了荀瑞,联合守卫军中的忠义之士,一块儿抗敌。
围城的海寇最后有近八千人,这在往时从来没有过的。
海寇在这一役中十分看重陇南这一道线,却在阮承泽和秦不理的里应外合之下捣了个七零八落。
而因阮承泽在其中出钱出力出谋划,因此一役,陇南百姓对阮承泽的观感好得很,只差要给他塑金身庙宇。
当然,阮家在这一行事中,最为得力的是方翠翠。这海卫军五营营副后头在阮承泽的全力支持下,以阮家婢女的身份接管了守卫军,领着全程军民共同抗敌,几场仗都打得漂亮。陇南城至今还有阮家婢女方翠翠的传说——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秦不理原也快要放下对阮承泽的怀疑了。任谁在对海寇之战中这般倾力出击,都很难被怀疑是通了海寇的。
根据方翠翠那时候的汇报,阮承泽那段时间确实是一心一意抗海寇、解围困,着急要出城去救生死不明的阮娇娇。
但最近几个月,阮承泽是背后主使的嫌疑,又死灰复燃地大了起来。
细枝末节的线报不能一一表明,秦不理从线报推测,阮承泽为再度取得海寇的信任,除了重金、粮草,这几个月来,更是给海寇纠集了大批人马送过去。
半月前的齐成港北,有混在海寇中的李朝人被俘,被送到主营后,还未严刑拷打,便将是有人用钱买下许多奴隶,逼迫他们为海寇效力的事情坦白出来。
那桩桩件件的,都又指向了阮承泽。
方翠翠因与阮承泽爱恨情仇的关系,已经不好出面。半年前在阮家待过的人,如戈青等,也早就撤了。好在阮家里头还有一个阮雅宁可以一用。
只是秦不理不知这心性飘忽的人是不是靠谱。
站在阮娇娇身前,挡在隆冬北风来的一侧的秦不理低头,将阮娇娇仔细看着。
这半年来他在战时间隙来过好几次,陇南一役只是重创了海寇,并未彻底根除,海寇的大本营也还没摸着,秦不理时时产生路漫漫其修远兮的无奈。
那夜下石中泉,奇异事层出不穷,他后来抱着她沉进无声飞瀑下的积潭的时候,甚至被水下的阴鬼拉扯过脚。
若不是在旁看热闹的山鬼阿魓替他驱散了这些万年不化的阴鬼,他怕也要成一缕怨魂。
她脑后的银针虽然顺利取出了,但从医无能和权公凝重的脸色上不难看出,情况并没有多好。
这半年来,二位神医受他所托,就住在阮家里头。阮承泽知这二人能救阮娇娇,自然是当座上宾小心侍候。
他之后追击海寇去,又在沿海一线来回巡视作战,来看她的时间着实不多,一个月也就能来那么一两次。
“你醒了就好。”
秦不理双手捂住她苍白的脸,低叹出声。
她神志不清半年了,在**睡睡醒醒,谁叫唤都没法彻底醒过来。
秦不理听阮雅宁说,有一夜阮承泽醉了酒,拉着阮娇娇的手痛哭流涕,说当年不该请那江湖方士来行这封存记忆的凶险之法,他悔恨难安。
这才知道为了不叫阮娇娇想起阮家大哥当着她的面惨死的惨状,是阮承泽找人来将长针扎进阮娇娇脑子里头的。
没想到那人技艺不精,记忆没封好不说,还叫阮娇娇混沌了几年。如今将歪了的长针取出,阮娇娇又浑噩了半年。
“醒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