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痕止住笑声,大喊:“上!”
隐身已久的邱明玉、甄瑛在远程施法,火与电光交织成一片天罗地网。
“欺我太甚!”盛怒之下的仇无伤瞬闪至他们身前挥出重拳。邱明玉唤出青霜剑挡下那拳,而甄瑛的战刀则被一拳击碎。
“甄兄!”李无痕连忙前冲,可仇无伤那一拳已贯穿了甄瑛胸膛。
李无痕断去仇无伤一臂,甄瑛气绝身亡向下方荒原坠去。
仇无伤后撤,李无痕再追。他们的身影快成了虚影,如同两颗纠缠不休的飞星,在天地间翱翔。
每一次撞击,都是生与死的搏斗,都是战意的燃烧!
带队阻拦北逃妖兵的上官衍见此景也驻足片刻,欣赏着缭乱的刀光剑影。以天为画布,以身为笔锋。世间绝无如此诗意,如此霸气的画作。
这回天仙们都不急着抢功了,那幅豪放的画作实则杀机四伏。谁去助战,不是妨碍李无痕发挥,就是被雄浑罡气所伤。
此时的李无痕与仇无伤杀得忘乎所以,连自身伤势都不顾了。
不甘,积郁,愤懑,悲慨,决绝。
长久以来积压在少年们中的不平喷薄而出,像是疯了的红眼赌徒拿出一辈子的积蓄,誓要与对方不死不休。
台州千里,白骨累累无人烟。抱着侥幸心理的流民拉帮结派,拿上几柄朴刀走无人小道绕开关隘摸进台州。还没走出几里路,有人眼尖抬头看见了惊恐一幕。
两抹身影在高山峭壁上飞奔,划出数道惊心裂痕,山石滚落,惊天动地。
前面的身影像一头狩猎的雄鹰俯冲下来,落在众人百步之前。他双脚砸出了一个大坑,扬起大片尘土。
流民们目瞪口呆。坑中之人只不过十六七岁,手持一根长棍,身上全是剑伤。还未询问发生何事,忽起疾风,把流民卷入林中挂到树上。
被吹到树顶的流民见又有人从天而降,同样年轻英俊。他手持长剑,口吐烈火,一看就不是寻常人,更像是仙人下凡。
且看那持棍郎拔地而起,一闪而逝,重山叠嶂回荡惊雷声响……
临近黄昏,州治燕云城群鸟归巢,空无一人的城池在夕阳下尤为苍凉。远方飞星袭来砸碎城楼坠入燕云,城中主道轰然开裂。
李无痕持剑拄地在主道上滑行,眼看两侧房屋被大风吹拂,往他这方向倾倒,掀起碎石无数。他便收剑奋力一推,碎块在空中碾为齑粉。
仇无伤重棍砸下,李无痕举剑格挡,全城建筑都被浑厚气劲震出裂纹。
李无痕手腕一抖,紫电萦绕成的雷球击退仇无伤十丈。不让他有喘息之机,李无痕天炽弓连发十箭,又掷出宝刀赤炼,城南顷刻化作火海。
见赤炼弹回钉入墙壁。李无痕腾出左手取下宝刀赤炼,右手持长剑无名,背负神弓天炽,以天魔之姿走入火海。
赤炼吸入不灭之火,刀身愈发通红。无名剑气暴涨,清光愈寒。
待火海消失,刀剑并起,饶是仇无伤全力抵挡也要退去千丈!
双星退至城外大荒原,仇无伤搅动河水灌顶,李无痕踏浪前行挥剑一斩。一合,长棍出现裂纹!
仇无伤一惊,精气神化形之物出现损伤便是意味心境受损,心神不定。在这场生死斗中,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带着盛怒而来,却没有一颗杀死对手的心?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
然而事与愿违,那根远可作法杖,近可作长棍的精气神化形之物变得粉碎。它在战死之前,为主人挡下了最后一道剑气。
失魂落魄的仇无伤坠入田野,遁地而逃。
“懦夫!鼠辈!你给我出来!”李无痕狂射箭矢,田地尽毁,依旧不见仇无伤踪影。最终他压下心头怒气,收了火海,向北方飞去。
……
四月二十清晨,苍州崇阿山,空山禅寺。
采药的小沙弥沿着绳索攀爬至一处峭壁,小心翼翼采下一株花朵。此花形似雪莲,花瓣却像冰晶,抚摸起来有丝丝冰凉之感。
此乃苍州为数不多的灵草,名为冰莲。生长在高山之上,背阴之处,花期极为漫长。放眼人间,只有天峻、圣山天门、七绝山适合冰莲生长。而且在七绝山内,冰莲唯独青睐崇阿山。
这样一株冰莲,流入江湖便会被三十六宗门争夺,放在皇室和天庭眼中也是头等的贡物。好在崇阿山是天庭和朝廷钦点的佛门重地,没人敢登山明抢。
小沙弥把它轻轻放入铺着绸缎的木匣,盖上盖,慢慢返回空山禅寺。
“方丈,冰莲采回来了。”小沙弥把木盒递给方丈,又小声说了一句:“方丈,我们不跟静山寺打声招呼就采冰莲,真没事吗?”
方丈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须过问。”
方丈移步至一静雅别院,与门口之人交接冰莲。那人接过木匣单掌还礼,方丈双掌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变成人样的祸斗去往临水处,他站在屏风前,屏风上浮现一个曼妙身姿。
木匣打开,冰莲飞入池水,屏风后传出一道呻吟。
祸斗坐下背靠屏风,说道:“一株冰莲祛除三分热毒,可得好生静养。”
泡在池水的梦行云说:“但也不能误了大事,你去吧。”
“不成。”
“担心我?”梦行云又道:“空山禅寺是我出钱修建的,他们不会对我怎样。”
屋内无声,背影依然在。
“这不怪你啊。世事难料,你不必自责。”
屋内传来叹息,她听见祸斗说:“当年是你把我引荐给大王的。知遇之恩呐,我却差点让你死掉。你不怪我,我过意不去……在你伤好之前我哪都不去。”
屏风后传出一声笑,祸斗听见她说:“木脑袋。罢了,我也不勉强你了。”
梦行云拍了拍手,潜伏在房梁上的六个活体傀儡轻声落地。分别是难止喜、伪戒怒、勿忘忧、莫忍悲、虚抑恐、枉定惊。
梦行云语调转冷:“你们几个去战场,空相思到时会接应你们。”
“遵命!”
五个傀儡瞬间消失,唯有枉定惊停留,并说:“属下有事禀告。魏皇的三位皇子正在筹划返京,是否解决他们?”
梦行云回道:“不必。放他们一马给魏皇留个情面,将来还能进京城。”
等枉定惊走后,祸斗开口激动道:“你为大王做得足够多了!这个时代对我们而言就是来生,你为何不肯放下执念,重活一世?”
屏风后水声潺潺,祸斗以为她又要避而不谈了,只好闭目养神。
在祸斗合眼的时候,听到梦行云柔声地说:“百年不过六分之一,万年不过须臾。我这辈子还长,等了却了执念,再谈来生吧。”
祸斗苦涩地笑了笑,回了句:“痴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