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李院判从药囊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开给林微看,里面记着他这些年收集的民间药材辨识法,还有手绘的药材断面图。林微凑过去看,见一页上画着甘草的断面,旁边写着“民间辨甘草:嚼着甜,吐出来不粘牙,就是好的”,忍不住笑了:“这个法子真简单,乡医们肯定容易学。”
“就是要简单实用,”李院判合上本子,“太医院的典籍太深,乡医们大多没读过书,得用他们能懂的话来写。你们这初稿,要是能把‘配伍、剂量、炮制、辨识’这四样说清楚,就是一本好册子。”
秦斩见李院判认可,心里也松了口气:“那后续,还得请太医院派几位太医,一起把初稿再核一遍,尤其是那些涉及急症的方子,比如治腹痛、呕吐的,得确保万无一失。”
“我已经跟院正说了,”李院判站起身,雨好像小了些,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初稿上,“明天让三位擅长内科、外科、儿科的太医过来,咱们一起逐页核。对了,林姑娘,你调研时有没有遇到治小儿积食的方子?最近宫里的小皇子也有些积食,太医院的方子见效慢,我想看看民间有没有好法子。”
林微立刻点头:“有!我在昌平的一个村子里,见有妇人用‘山楂麦芽煮水’给孩子喝,还加了少量的鸡内金,效果很好。我把方子记在初稿的儿科部分了,您看——”
她翻到那一页,李院判凑过去看,一边看一边点头:“山楂消食,麦芽和胃,鸡内金化积,这个配伍很稳妥。剂量也合适,三岁以下的孩子用一钱,三岁以上用两钱,比太医院的‘保和丸’更方便,不用熬药,煮水就能喝。”
秦斩笑着说:“要是这方子能用到宫里,那咱们这初稿,可算是立了功了。”
“立不立功不重要,”李院判拍了拍初稿,“重要的是能帮到百姓。去年河间府闹时疫,要是早有这么一本验方册,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送命。你们做的这事,是积德的事。”
说着,李院判看了看天色,雨已经停了,檐角还在滴着水,阳光把院子里的青苔照得发亮:“我先回太医院,跟那几位太医打个招呼,明天咱们早点开始核验。林姑娘,你把初稿再理一理,把今天说的那些备注都标清楚,免得明天漏了。”
林微连忙应下:“您放心,我今晚就整理好。”
李院判走后,林微看着初稿,心里的紧张终于散去了。秦斩给她续了杯茶:“怎么样,没那么难吧?太医院的太医们,也不是都守着老规矩,只要你的调研扎实,他们就会认可。”
林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已经温了,却带着淡淡的暖意:“我之前还怕他们会觉得民间方子不正规,没想到李院判这么随和,还帮着提了这么多建议。”
“李院判是吃过苦的人,”秦斩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阳光,“他年轻的时候,在边关当过军医,见多了百姓没医没药的苦,所以最看重实用。你看他记药材辨识法的本子,比太医院的典籍还厚,都是走出来的经验。”
林微摸了摸初稿的纸页,上面还留着李院判手指的温度。她想起在涿州调研时,遇到的那个老药农,为了教她辨党参,带她在山里走了半天,说“党参要选根粗的,断面有放射纹的,才有力气”;想起在房山柳家村,王氏把祖传的方子抄给她时,反复叮嘱“这个方子要在饭后喝,不然伤胃”;想起在通州张家湾,老郎中把他摆摊用的药秤借给她,教她怎么称剂量,说“药是救人的,多一钱少一钱,都可能出人命”。
这些画面,都记在她的调研账本里,也写进了这初稿的字里行间。她之前总怕自己做得不够好,怕这些民间的智慧得不到认可,可今天李院判的话,让她明白了——真正的好方子,不管是来自太医院的典籍,还是来自民间的口传,只要能治病救人,就是好方子。
秦斩见她出神,便说:“别愣着了,赶紧把今天说的那些备注整理好,明天还要核验呢。对了,明天核验完,咱们得去趟涿州,把太医院的炮制法教给那些乡医,还有李院判说的药材辨识法,也得跟他们讲讲。”
林微回过神,点了点头,拿起笔,在初稿的页边写下“枇杷叶需刷净绒毛,蜜炙后用”,又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刷子图案。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的笔尖上,把字迹染得暖融融的。
她知道,这初稿的核验,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教乡医辨识药材,帮他们规范剂量,把这本验方册推广到更多的地方。可她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心里很踏实,就像李院判说的,他们做的这事,是积德的事,是能帮到百姓的事。
窗外,几只麻雀落在院中的石榴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阳光把石榴叶照得透亮。林微放下笔,伸了个懒腰,拿起初稿,开始一页一页地核对。她知道,明天的核验,会是一场硬仗,但她已经准备好了——带着那些民间医者的信任,带着秦斩的支持,也带着李院判的期待,把这本《民间验方汇编(京畿卷)》,做成一本真正能帮到百姓的好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