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层无形的薄膜，裹着清晨的冷意钻进鼻腔。林素问站在神经外科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前，白大褂袖口被她无意识攥出几道褶皱，目光牢牢锁在病床上那个蜷缩的身影上。
病床上的男人叫陈默，三十七岁，三个月前一场车祸让他颈髓完全性损伤，从脖子以下失去所有知觉。这三个月里，他经历了三次手术，却连手指的轻微颤动都成了奢望。昨天家属签字时，他妻子红着眼眶说“陈默偷偷拔过两次胃管”，这句话像根细针，扎在林素问心里。
“林主任，准备开始了。”护士长推着治疗车过来，车上的神经调控仪闪着淡蓝色的光，电极片整齐码在无菌盘里。这台仪器是林素问团队研发了五年的成果——通过低频脉冲精准刺激受损脊髓神经，同时配合干细胞定向移植，在动物实验里，已经让三只瘫痪的恒河猴重新站了起来。但今天，是第一次在人身上验证。
林素问深吸一口气，戴上无菌手套。走进病房时，陈默正好睁开眼，浑浊的目光扫过她，又迅速落回天花板。“陈先生，今天我们试试新疗法，可能会有点麻，忍忍就好。”她尽量让声音温和，却看见陈默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轻轻摇了摇头。
妻子李娟站在床边，赶紧握住丈夫的手：“阿默，试试吧，林主任他们研究了好多年的，万一……”话没说完，眼泪先掉了下来。陈默的手指在她掌心轻轻蹭了蹭，算是默认。
林素问的动作很轻，将四个电极片分别贴在陈默颈部两侧和腰背部的特定穴位上，连接导线时，她的指尖甚至比平时多了几分谨慎。“现在开始低频刺激，强度从1级慢慢加。”她按下调控仪的开关，目光紧盯着陈默的脸。
最初的十分钟，陈默没任何反应。李娟的手越攥越紧，指节泛白。林素问心里也有点发沉，动物实验里，这个阶段恒河猴已经会有腿部肌肉的轻微抽搐，难道人体对刺激的敏感度真的不一样？
“加到3级。”她咬了咬牙，刚调完参数，突然听见李娟一声低呼：“动了！阿默，你的脚动了！”
林素问猛地抬头，看见陈默的右脚脚趾，真的轻轻蜷缩了一下，像春天里刚破土的嫩芽，微弱却清晰。陈默自己也愣住了，眼睛瞬间睁大，盯着自己的脚，嘴唇哆嗦着：“我……我刚才是不是……”
“是，陈先生，你的脚趾动了！”林素问的声音里忍不住带了点激动，“继续保持刺激，我们现在准备干细胞移植。”
接下来的干细胞注射很顺利，当最后一针药剂推入脊髓附近的脑脊液时，林素问看了眼时间，刚好上午十点半。她摘下手套，对李娟说：“接下来每天都会做一次低频刺激，观察一周，看看神经恢复的情况。”
那天下午，陈默的左脚也有了反应，能轻微抬起一厘米。李娟在走廊里拉住林素问，哭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鞠躬。林素问扶着她，心里却没敢放松——这只是初步反应，颈髓损伤的恢复是个漫长的过程，能不能站起来，还得看后续的神经通路能不能重新建立。
接下来的三天，每天都有新进展。第一天，手脚能轻微活动；第二天，能抬起床边的水杯；第三天，竟然能在家人的搀扶下，坐在床边保持五分钟。整个神经外科都沸腾了，连平时严肃的主任都跑来病房看了两次，拍着林素问的肩膀说：“素问，你们可能真的搞成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