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济世医馆的后院书房仍亮着一盏油灯。素问指尖捏着那本泛黄的扁鹊手记,指腹反复摩挲着纸页边缘的褶皱,连窗外秦斩巡馆归来的脚步声都未察觉。
“还在看?这手记你都翻了不下百遍,莫不是要把纸页盯穿?”秦斩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凉意,却刻意放轻了脚步,怕扰了她的专注。他将手中温着的姜汤放在桌案一角,目光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上——自打三日前从草原带回这增补的几页手记,素问便时常这般出神。
素问这才抬眸,眼底映着跳跃的灯花,满是难以掩饰的激动:“秦斩,你来看!”她将手记摊开,指着其中一页墨迹稍深的文字,“此前我只知扁鹊公擅‘望闻问切’,却不知他晚年还研究过‘经络疏通’之法,这几页记载的,竟是从未见于医典的新疗法!”
秦斩俯身凑近,虽不通医术,却能看清纸页上细密的字迹,还夹着几幅简陋却精准的经络图。图中用朱红标注出几条寻常医书未曾提及的“隐脉”,旁注着“气血淤堵非独通主脉,隐脉滞涩更易酿沉疴”的字样。
“这‘经络疏通’,与寻常针灸有何不同?”秦斩问道,顺手将姜汤推到她手边。他知晓素问一旦沉浸医理,便常常忘了饮食,这几日若不是他时时提醒,怕是连饭都顾不上吃。
素问接过姜汤,却未饮,只捧着杯子暖手,语速都比平日快了几分:“寻常针灸多是针对穴位施针,通的是局部气血。可这手记里说,人体经络如江河,主脉是大江大河,隐脉便是支流沟渠。若支流堵塞,日久便会淤塞主脉,酿成瘫痪、痹症这类顽疾。这‘经络疏通’之法,便是要先通隐脉,再顺主脉,让气血如活水般周流全身。”
她说着,翻到下一页,指着一段记载:“你看这里,扁鹊公曾治过一位卧床三年的老叟,便是因‘足太阴脾经’旁的隐脉淤堵,连累主脉凝滞。他用‘透针’之法,从‘三阴交’透‘地机’,再辅以艾草温灸隐脉节点,不过半月,老叟便能下床行走!”
秦斩听得眸色微动。他想起上月医馆收治的那位退伍老兵,姓赵,因早年征战时被冷箭射伤后腰,此后便半身麻木,连筷子都握不稳,寻遍了咸阳名医都无用。若是这新疗法真能见效,岂不是能解了老赵的苦楚?
“既有这般妙法,为何此前从未听闻?”秦斩疑惑道。
素问指尖轻轻划过纸页上一处模糊的墨迹,声音低了几分:“你看这几页的纸质,比手记其他部分薄脆许多,想来是扁鹊公晚年仓促补录,还未来得及整理成册便离世了。若非此次去草原,在他当年行医的旧宅梁上找到这增补的残页,恐怕这疗法要永远埋在故纸堆里了。”
正说着,外间忽然传来学徒小豆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先生!赵老丈又犯病了,胸口闷得喘不上气,弟子们按往常的法子施针,却不见效!”
素问心头一紧,猛地站起身,将手记揣进怀中:“走,去看看!”秦斩亦紧随其后,脚步沉稳——他虽不能施针,却能在旁护着,若有紧急情况,也能及时应对。
赵老丈的病房内,烛火摇曳。老丈躺在床上,脸色青紫,双手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襟,呼吸急促得像破了风箱。两个学徒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针囊还摊在一旁,显然是方才施针未能缓解。
“让开!”素问快步上前,手指搭在老丈的腕脉上,只觉脉象滞涩如刀刮,再看他舌下络脉,已是紫黑之色。她脑中飞速闪过手记中的记载,突然想起“手少阴心经”旁有一条隐脉,名为“通玄脉”,若此脉淤堵,便会引发胸痹、气短之症,寻常针刺“内关”“神门”等穴,只能暂时缓解,无法根除。
“取我那套银毫针来,再备三炷陈年艾草!”素问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小豆子不敢耽搁,转身便往药房跑。秦斩则守在门口,拦住了闻声赶来的其他病患家属,低声安抚:“莫慌,先生自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