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皋瞪起那双铜铃大眼,嘿嘿笑道:“能!军长放心!末将保证把没藏老狗和他那些钻山猢狲的心肝肺吓出鸟来!佯攻嘛!我懂!”
何藓也不由得被这个自己手下第一爱将逗得微微笑了一下,目光最后落回峡谷模型最深处那道细如针尖的裂口,“一线天”。
这是鹰喙峡的尽头,也是通往峡后盆地的唯一咽喉。
“张中彦!”他又一次点名。
“属下在!”张中彦挺直脊背。
何藓的红签狠狠戳在那“一线天”标记上。
张中彦没有多余言语,只是缓慢而沉重地点头:“军长放心!一个也跑不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出来的。
何藓放下竹签:“破峡之责,便在诸君肩上!”
“末将(属下)遵命!”众人轰然应喏,脚步踏出营帐,迅速融进外面喧杂的军阵之中。
牛皮帐帘落下的瞬间,光线一暗。何藓静静站在原地,身影显得异常高大又凝重。
午夜时分的六盘山腹地,寒意彻骨,仿佛骨髓都要被冻透。
鹰喙峡如同一个巨大的冰窖,冷风如同鬼手,从狭窄的峡口猛灌进来,呜咽着刮过每一块冰冷的岩石。
峡北侧那条隐蔽得如同山体伤疤般的“黄羊径”入口,五百名精挑细选的敢死健卒如同矗立的山石雕像,无声矗立在浓得化不开的墨色里。
人人身穿轻便坚韧的熟皮甲胄,双腿紧扎着厚实的布质绑腿。
每个人背上,除了燧发枪之外,还挂满了弹药包和手雷,有的人更是背着绳盘、弹药箱,冰冷的金属、粗糙的木料硌着脊背,沉重得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吃力的粗喘。
尖兵排在最前面的,是第三师一团一营长张翼。
张翼是“赤心军”旧部,“苗刘之乱”时跟着刘晏辗转流离,最后归属陕军,历经劫难,身上那股百折不挠的痞性和狠劲儿早已刻进骨头里。
他个头不高,骨架精悍如铁,脸上的皱纹刻着风霜和无数次死里逃生的印记。
此刻,张翼正站在队伍的前方,双眼布满血丝,在暗影里像是两点跳动的火星。
他脸上的脸上油汗和泥土混在一起,在寒风中凝成一道道黑黄相间的泥印子。
他压低嗓门,声音嘶哑:“都听真切了!前一步踩稳当了,再走下一步!手指头就是钩子,得死死地抠进石头缝里!头顶上掉颗石子下来,就算砸不死你,滚下去也能砸死一串兄弟!谁他娘的脚软腿晃……”
他的目光像刀锋般刮过每一张紧张而坚毅的脸,“摔下去?那就等着下辈子投胎再来当八军的兵吧!……都给老子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上!”
他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嚼着一根枯草梗,神情冷硬,猛地一挥手!
“尖刀组!跟着我上!”
铁爪带着锋利的倒钩,在黑暗中划出短促的弧线,带着风声狠狠甩向更高处的岩壁。
铁爪或是勾住了坚硬的岩石突起,或是紧紧嵌入一棵顽强生在石缝里的老树根须。
尖刀组的队员们负责打前站,他们没有丝毫犹豫,如同冰冷的壁虎般伸展四肢,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刺骨、布满了锋利棱角和滑腻苔藓的绝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