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迈的前翻译官告诉我,这里曾是重要的转运枢纽,“当年许多中国卡车开进来,送来丝绸、陶瓷、茶叶。我们用铜矿和毛皮换。”
我闭上眼,脑中浮现那个灰白色的世界——蒸汽机车喷着浓烟驶过,卡车鸣笛穿越雪地,边界线上,两个世界的交错像琴弦的交汇。
“有些边界,不是划定,而是被演奏出来的。”我在《地球交响曲》写道,“每一次贸易、每一声问候,都是跨越的音符。”
我走进一间废弃调度室,墙上仍挂着一张泛黄的中苏列车通表,上头用铅笔写着“每周三、五中午入境。”我摸着那块表,仿佛触碰到了过往一代人的节奏。
门边一架旧电报机旁,还有一个小抽屉。我拉开,里面竟放着一只搪瓷杯与一本写着汉字的旧日记:“1976年,今日霜降,我想吃热馄饨。”那字迹很轻,却比风更重。
我久久站立,仿佛那段历史就藏在空气中的每一缕尘埃里。
离开小镇后,我在阿尔泰山的一处山间木屋栖息。凌晨四点,我被一阵低鸣唤醒,推开木窗,竟是成群的野马奔腾于山坡,那是季节更替前最后的迁徙。
它们从山谷穿越,蹄声仿佛雷鸣。我赤脚跑到草地上,站在晨雾中目送它们消失在天际——那一刻,我知道,我的脚步没有白费,每一次记录,都是对这颗星球最真诚的献礼。
就在山腰小道旁,我发现一块岩石上刻有一个圆形印记,那是古代游牧民族留下的太阳符号。旁边插着一束新鲜的旱谷草,像是有人刚刚祭祀过。
我默默跪下,把叶尔兰送我的一枚锡矿石放在石头旁边,那不仅是回敬,更是一种连接。
我写道:“当灵魂找到共鸣,风声也会安静。”
远处晨光微露,天边一只鹰盘旋而过,我仿佛听见大地正在低声哼唱属于自己的旋律。
回到村子那晚,叶尔兰为我准备了一场送别仪式。他没有说话,只是拿出一张褪色的地图,在阿尔泰山下划了个圈,然后指向更东边。
“你要继续,”他说,“那里还有你未听过的旋律。”
我看着他的眼睛,心中涌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感动。这些日子我在风中拾回了久违的敬畏感,仿佛整个人都被这片土地重塑。
他递给我一条刻有太阳图腾的手绳,说:“戴着它,路会告诉你答案。”
那晚,我在毡房中再次听到冬不拉的轻响,却不知是谁弹的——或许是风,或许是梦。
收拾好行囊,我望向地图上的下一个名字。
济良诺夫斯克,你像东风之下的一枚静谧音符,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