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王谦和于子明就出发了。两架爬犁装满了冻得硬邦邦的鱼,上面盖着草帘子保温。老黑狗跑在前面开路,呼出的白气在晨光中格外明显。
县城离牙狗屯有三十多里地,赶到时早市已经开始了。两人在集市角落支起摊子,把鱼按大小分类摆好。
\"新鲜的小海子野生鱼!\"于子明扯开嗓子吆喝,\"纯天然,没污染!\"
很快就有顾客围上来。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仔细检查了鱼的鳃和眼睛:\"确实新鲜,怎么卖?\"
王谦报了价,比养殖鱼贵三成,但顾客们反而更认这个\"野味\"。不到两小时,两大爬犁鱼就卖得差不多了。
\"早知道多带点!\"于子明数着钞票,眼睛发亮。
正收拾摊子,一个穿蓝制服的市场管理员走了过来:\"交税了吗?有许可证吗?\"
王谦一愣:\"啥许可证?\"
\"农民自产自销证,\"管理员板着脸,\"没有就是投机倒把,要没收!\"
于子明急了:\"我们自家捞的鱼,怎么成投机倒把了?\"
管理员不为所动:\"规定就是规定。要么补办手续交罚款,要么没收。\"
眼看辛苦钱要打水漂,王谦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纸条:\"同志,这是公社开的证明,您看看。\"
管理员接过纸条,脸色缓和了些:\"哦,牙狗屯的...老赵我认识。\"他犹豫了一下,\"这样吧,这次就算了,下次记得提前办证。\"
两人长舒一口气,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走到僻静处,于子明好奇地问:\"谦哥,你哪来的证明?\"
王谦展开那张纸条,上面其实是老赵写的介绍信,根本不是什么证明:\"赌一把,看来赌对了。\"
回屯的路上,两人商量着今后的打算。卖鱼的钱比预想的多,除了买年货,还能给家里添置些东西。
\"谦哥,要不咱们专门搞冬捕吧?\"于子明兴奋地说,\"比打猎来钱快多了!\"
王谦摇摇头:\"七爷说过,不能竭泽而渔。小海子就那么大,捞太狠明年就没了。\"
路过供销社,王谦特意进去买了块淡紫色的毛线:\"小荷喜欢这个颜色,给她织件毛衣。\"
于子明则给刘玉兰买了条红围巾,还给未出生的孩子买了双小虎头鞋。
回到屯里,王谦先把卖鱼的钱交给杜小荷。妻子数了数,惊讶地瞪大眼睛:\"这么多?\"
\"城里人稀罕野生鱼,\"王谦掏出毛线,\"给你买了点线,闲着的时候织着玩。\"
杜小荷摸着柔软的毛线,眼圈有些发红:\"乱花钱...我这身子也穿不了新衣服...\"
\"生完孩子穿,\"王谦搂住她的肩膀,\"到时候咱们一家四口去县城照相。\"
当晚,王家院子里飘出诱人的香气。杜小荷用那条大鲤鱼做了道\"铁锅炖鱼\",配上豆腐和粉条,香得隔壁小孩都扒墙头看。
七爷被请到上座,老人家抿了口鱼汤,赞不绝口:\"鲜!这才是正宗的野生鱼味道!\"
王父和王谦陪着七爷喝酒,聊着今天的经历。听说市场管理员刁难,老人家气得直拍桌子:\"这帮吃官饭的,就知道卡老百姓!\"
\"没事,\"王谦给七爷斟上酒,\"老赵答应给咱们开正式证明了。以后每周去卖一次,细水长流。\"
杜小荷又端上一盘油炸小鲫鱼,焦黄酥脆,连鱼刺都能吃。杜鹏吃得满嘴油,含糊不清地说:\"姐,比肉还香!\"
\"慢点吃,\"杜小荷笑着给弟弟擦嘴,\"多着呢,管够。\"
饭后,七爷把王谦叫到一边:\"谦儿啊,冬捕是门大学问。明天我带你去认几个老鱼窝子,那里鱼更多。\"
第二天,更多的屯民加入了冬捕队伍。这次他们去了更远的大泡子,在七爷指点下,收获比昨天还多。王谦特意留了几条活鱼,养在水缸里,准备过年时招待亲戚。
连续几天的冬捕,让牙狗屯的家家户户都有了鱼吃。腌鱼、熏鱼、鱼干...各种做法让屯子里整天飘着鱼香。老赵统计了一下,这个冬天屯里靠卖鱼就增收了两千多元,这在1985年可是笔巨款!
正月二十五的晚上,屯里举办了\"鱼宴\",庆祝这个意外的丰收。每家出一道鱼菜,摆在打谷场的长桌上。七爷被推举为\"鱼头\",第一个动筷子。
\"要我说,\"老人家举起酒杯,\"咱们猎人不能死心眼。山上没货就下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众人哄堂大笑,纷纷举杯。王谦和杜小荷坐在一起,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心里暖暖的。
\"谦哥,\"杜小荷轻声说,\"等孩子出生了,咱们教他们打猎,也教他们捕鱼。\"
王谦点点头,握住妻子的手:\"嗯,山里的孩子,得学会跟山和水打交道。\"
远处传来屯里老人哼唱的古调:
\"二月里来冰未消,
渔猎人家乐陶陶。
不靠蛮力靠智慧,
日子越过越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