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墙在变薄。”祖父的身影往灵狐树那边飘了飘,阿烬看见他的长袍下摆正在变得透明,“就像结冰的河面,春天来了总会化的。”
阿烬突然想起三天前的异象。科技母星传来消息,说银白色的双生花开花时,金属废墟里突然冒出青草;混沌之海那边,墨绿色的花瓣上凝结出露珠,露珠里映着从未见过的星空。那时他还在担心,这是不是平衡被打破的征兆。
“平衡不是冻住的冰。”祖父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声音里带着叹息,“是流动的河。你小时候总爱蹲在河边看鱼,记得吗?鱼顺流游,水也在推着鱼走,谁也离不得谁。”
灵狐树的嫩枝突然剧烈摇晃起来。阿烬抬头,看见那些缠着微光的枝丫正在往界墙顶端爬,尖端的嫩芽像握着笔的手,在石墙上画出蜿蜒的线条。他凑近了看,发现嫩芽画的不是禁锢咒,而是无数个连在一起的圆环,像一串没有尽头的锁链,又像相互拥抱的月亮。
“它们要出去。”阿烬喃喃道。他感觉到掌心下的界墙正在发烫,石缝里渗出的微光越来越亮,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拉得老长,像要顺着光的轨迹往墙外跑。
祖父的身影已经快要看不清了,只剩下声音还在飘:“守界人守的从来不是墙,是让光知道往哪走。”话音落时,阿烬手上的铜戒指突然发烫,内侧刻着的名字像是活了过来,烫得他差点松手。
这时,界墙的呼吸声突然变了。不再是闷在内部的起伏,而是变得开阔起来,像有扇巨大的门被推开。阿烬看见石墙上的圆环正在发光,每个环里都浮现出画面:机械居民正在给银白树苗浇水,齿轮的转动声变得轻快;深海巨蚌张开壳,让墨绿花朵的影子落在星砂组成的星图上;甚至能看见虫族的花园里,工虫正小心翼翼地给新抽的嫩叶挡雨。
“原来……”阿烬的眼眶突然热了。他一直以为守界人的职责是把危险挡在墙外,却不知道那些被隔绝的文明,早已在墙的另一边悄悄长出了新的希望。
灵狐树的年轮旋转得更快了,深褐色的纹路里渗出金色的光。阿烬看见双生花的虚影在年轮中心重叠,墨绿与银白交融在一起,变成温暖的鹅黄色,像初春解冻的河水。界墙表面的微光顺着枝丫往上涌,在树顶凝成一团光球,光球炸开时,无数光点像萤火虫般飞起,顺着石墙上的圆环往墙外飘去。
“去吧。”阿烬对着光点轻声说。他摘下手上的铜戒指,把它套在灵狐树最粗的枝丫上。戒指刚一落下,就和树干融为一体,原本刻着“守”字的地方,冒出了片小小的新叶。
祖父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这次像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你听,墙在笑呢。”
阿烬站直身子,望向墙外。远处的星轨之桥上,守轨人正对着星尘笔记微笑;混沌之海的方向,翡翠色的涟漪正一圈圈往外荡;科技母星的光带划破夜空,像条银色的丝带,正往界墙这边飘来。
界墙的呼吸声越来越清晰,和灵狐树的年轮、双生花的开合、甚至阿烬自己的心跳,都重合在了一起。他知道,从今天起,守界人的故事要换一种写法了。
风穿过石墙上的圆环,带着墙外的气息扑在脸上。阿烬深吸一口气,闻到了青草的香、海水的咸,还有金属齿轮上阳光的味道。他笑了笑,转身往界墙下走,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身后,灵狐树的新枝还在往上长,嫩绿的枝丫缠着流动的光,像无数只手,正把墙的两边,轻轻拉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