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众人悉数离去,赵亚楠看见王爷将唤男单独留在房中。她生怕此刻被突然唤醒,打破这场梦境,便屏气凝神,想听听二人的对话。只见王爷神情满是愧疚,对唤男轻声说道:“这些年多亏有你照料两个孩子,实在辛苦。若我走后,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成为孩子们坚实的依靠。”唤男不住点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这些年,她与王爷没夫妻之实,却胜似亲人般相伴。她明白,王爷爱的并非真正的自己,而是这与亚楠相似的面容。尽管如此,她依然仰慕着王爷,甘愿默默付出。毕竟,那两个孩子确是她肉体所生。平日里,她与王爷相敬如宾,王爷对她也关怀备至。府中众人皆知,王妃性情大变,仿若换了个人,可依旧和颜悦色,从不苛责下人,待人宽厚。
待唤男离去后,影子又悄悄潜入王府。一进房间,他便跪地痛哭。王爷将他拉到床榻边,语重心长道:“影子,你是我最信任的兄弟。墨砚年轻气盛,往后你得多帮衬、多盯着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牌,“若他不听劝,或是行事不妥,你可联合阿武他们一同指正。这玉牌的分量你清楚,如今交付于你,我信墨砚是个明事理的孩子。这些年我的苦楚,你都懂,不必再提。看到你们都过得好,我也就安心了。往后王府里的事,还得劳你多费心。”影子连连点头应下。
随后,赵亚楠目睹墨砚踏入王爷的寝殿,双手恭敬地端来一碗粥。墨砚双膝跪地,伏于床榻之前。景瑜轻轻握住他的手,目光中满是忧虑与关切,语重心长道:“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父王这四位属下,皆是与我一同出生入死的手足。虽说名义上他们是下属,但我一直将他们视作至亲。如今,他们的孩子与你一同成长,并肩作战。你虽身为将领,身份尊贵,但若不以真心相待,他们又怎会甘愿为你赴汤蹈火?况且,这些兄弟对我有救命之恩、扶持之义。望你务必善待他们,唯有得他们相助,父王才能真正安心离去。”
赵亚楠还想继续听下去,却被一阵刺耳的闹钟声惊醒。她满心不愿离开,可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如吸尘器般将她强行抽离梦境。睁开眼的瞬间,王爷那憔悴的面容,依旧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
赵亚楠猛然从床上坐起,冷汗浸透衣衫,泪水不受控地奔涌而下。她环顾四周逼仄的出租屋,这才惊觉方才种种不过是一场梦境。可梦里的一切太过真实,瑾瑜憔悴的面容、恳切的话语,都与她曾经穿越的经历严丝合缝,恍若昨日重现。这诡异的巧合,让她心底泛起阵阵寒意。
她不愿相信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梦,更不愿直面那段尘封的记忆。此刻的懊悔如潮水般将她淹没,早知道就不该在睡前泡脚,无端引出这场令人心碎的梦境。每回忆起梦里的片段,心口便泛起尖锐的疼痛,可记忆却像被按了循环播放键,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闪现。
赵亚楠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泛白。她疯狂地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各种解毒药方,目光在屏幕上来回扫动,恨不得把每一个字都刻进脑子里。她一边背诵,一边胡乱躺回床上,满心只想重回梦境,将这些救命方法告诉心心念念的人。可辗转反侧间,困意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焦躁地在狭小的出租屋里踱步,急得眼眶发红——即便知晓解毒之法又如何?每次入梦,她不过是个无法触碰、无法言语的透明人,根本无从传递这些关键信息。
看着窗外泛起鱼肚白,赵亚楠近乎崩溃地抓乱头发。折腾了半个小时,她终于像被抽走力气般跌坐在床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冰凉的外壳,她逐渐冷静下来。此刻的寂静中,无数疑问在脑海翻涌:自己与瑾瑜他们,究竟是处于平行时空,还是她意外闯入了早已尘封的历史?那些人,是真实存在过的古人,而她不过是偶然穿梭的过客?可无论答案为何,她都无力改变既定的轨迹,这种深深的无力感,如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直到第二个闹钟刺耳地响起,赵亚楠才如梦初醒。今天张威和徐飞还等着她一起出差,想必是有翻译任务。既然已经答应了工作安排,她向来不愿做失信之人,只能强打起精神,匆忙洗漱换装,拎起包便往公司赶去。
抵达公司与两人汇合时,天色尚早。徐飞一眼就瞥见她通红的眼圈,关切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赵亚楠仓促编了个借口,称是昨晚追韩剧哭得太凶。两个大男孩先是笑着调侃她“泪点太低”,但察觉到她情绪低落,也没再多追问。
三人开车直接出发,途中才得知此次出差的目的地是余姚,行程只有短短两天,周日便能返程。一路上,赵亚楠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心却仍困在那个真实得可怕的梦境里,与眼前的现实格格不入。
徐飞驱车径直驶向余姚的一家大型模具厂,那厂区规模远超他们公司。抵达厂门口,门卫查验后放行,一位年轻的老总已笑意盈盈地候在门外迎接。赵亚楠跟在众人身后,听着他们的交谈,才恍然得知此行并非承接翻译工作,而是专程来冷灰模具厂参观学习。此前出发时她没向徐飞确认,还满心以为是来做商务翻译的,此刻不免有些尴尬。
在光辉模具厂,众人深入每个车间观摩设备运转,走访各个部门了解管理模式。徐飞与同行者和厂方人员在生产区与办公区间来回穿梭,一边参观精密的模具制造流程,一边就技术工艺、管理经验展开热烈探讨。不知不觉,一下午的时光悄然流逝。临近傍晚,张威热情邀约:“今晚由我做东,请大家吃一顿!”一旁的王经理连忙摆手,语气诚恳又不失客套:“徐总远道而来,哪有让客人破费的道理?饭店早安排好了,就等诸位赏光!”于是,一行人乘上车,向着灯火渐明的酒店疾驰而去。
圆桌旁的气氛随着推杯换盏逐渐热络起来。光辉厂的四位同事,加上徐飞、张威,随行的赵亚楠,七人围坐在装饰典雅的大包厢里。起初众人还保持着商业往来的客套,几轮寒暄过后,话语便自然了许多。几位男士陆续掏出烟盒,袅袅烟雾很快在包厢里弥漫开来。
赵亚楠强撑着精神,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昨夜辗转难眠,此刻倦意如潮水般涌来,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就连眼眶都微微发肿。周遭此起彼伏的交谈声在她耳中变得模糊,好几次同事抛出的话题,她都愣神半晌才慌忙接话,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好在白天在光辉模具厂参观时的震撼还历历在目,那些精密的工艺、先进的管理模式,像火种般在她心底燃起兴奋的火苗。
刺鼻的烟味愈发浓重,赵亚楠轻轻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朝众人歉意一笑:“我去趟洗手间。”大家心照不宣地点头,还打趣让她多透透气。她刚拉开雕花木门,冷不防撞进一个温热的胸膛,踉跄间差点摔倒,抬头只见来人西装笔挺,正伸手稳稳扶住她的手臂。
赵亚楠慌乱后退半步,连连摆手道歉:\"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话音未落,她抬头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呼吸瞬间凝滞在胸腔。那人剪裁合体的西装下,挺拔身姿与眉眼轮廓,竟与她记忆深处的身影重叠——高挺鼻梁、微抿的薄唇,还有那双仿佛藏着星辰的眼睛,分明就是从千年画卷里走出的瑾瑜。她喉间不受控地溢出一声轻唤:\"景瑜......\"尾音消散在空气里,才惊觉眼前是西装革履的现代男人,而她心心念念的故人,早已沉睡在历史长河之中。
赵亚楠只觉头皮发麻,整个人像是被闪电劈中,浑身僵硬地钉在原地。呼吸在一瞬间停滞,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跳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与记忆里的身影重叠,时空仿佛在此刻扭曲,让她分不清今夕何夕,只剩指尖发凉,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