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澄澄的糖稀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引得旁边的小孩直咽口水。
“后生,找啥呢?”老汉缺了颗门牙,说话时漏风,手里的梆子却敲得很响。
林德生瞥见他腰间别着的旱烟袋。
铜烟锅磨损得厉害,边缘都磨出了弧度,和刘麻子那杆老套筒步枪的扳机护圈磨损痕迹一模一样。
这在山里,只有常年摸枪的人才会把物件磨成这样。
“找我姨表妹,穿月白衬衫的。”
林德生从挎包里掏出半块烤红薯。
这是今早出门时妻子硬塞给他的,现在还带着点余温。
红薯的热气混着老汉身上的烟味,在两人之间氤氲开来,“大爷,您见着没?”
老汉眯起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球转了转,眼角的眼屎在睫毛上挂着。
他接过红薯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
“往纺织厂后头去了,说是找她男人。”
铁皮梆子又响了两声,“后生,那地界乱,晚上常有喝醉酒的二流子晃荡,当心点。”
林德生道了谢,加快脚步往纺织厂走。
远远就能看见工厂的大烟囱冒着黑烟,“突突突”的机器轰鸣声震得地面微微发颤,连路边的野草都在跟着抖动。
围墙边堆着成捆的棉花,雪白的棉絮从麻袋缝里钻出来,粘在他的裤腿上。
他躲在棉花堆后面,看见那个熟悉的月白色身影正与门卫攀谈。
女人从怀里掏出个红绸包着的物件,巴掌大小,形状像是个小盒子。
门卫原本不耐烦的脸色瞬间变了,腰弯得像张弓,点头哈腰地打开了铁门。
红绸包在阳光下晃了一下,林德生好像看见包角绣着朵极小的梅花,针脚细密得像蚊子腿。
紧闭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像张怪兽的嘴。
门后飘出的机油味里,不知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秘密,每靠近一步,都像是在揭开潘多拉的魔盒。
暮色渐浓,天边的晚霞把纺织厂的砖墙染成血红色。
林德生猫着腰绕到工厂后墙,墙根处长满带刺的野蔷薇,尖刺勾住了他的裤脚,扯下一缕布丝。
他想起狗蛋说过,这些藤蔓晒干了能编成捕兽网,韧性比麻绳还强。
正寻思着,墙内突然传来“哐当”一声玻璃瓶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女人的尖叫:
“林秋蝉!你敢动我的东西?”
林德生的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桑木弩已悄然上弦。
牛皮弦被拉成满月形,发出“嗡嗡”的震颤声。
这个名字,正是王主任提到的那个可疑分子!
他刚把弩箭对准墙头,就看见墙头上探出个男人的脑袋,戴着顶蓝色工人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林德生迅速躲进野蔷薇丛中,尖刺扎进胳膊也顾不上疼。
只听见墙内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女人带着哭腔的求饶声:
“赵哥,我也是奉命行事,上头让我把东西藏在棉花堆里……”
“砰!”一声闷响惊飞了树上的乌鸦,像是有人被打倒在地。
林德生握紧开山刀,刀刃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刀柄上的防滑纹硌得掌心生疼。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地像在擂鼓。
墙内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机器的轰鸣声不知疲倦地响着。
他知道,一场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墙内的秘密,或许就藏在那个红绸包里,一旦揭开,可能会像炸响的山雷,彻底改变整个村庄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