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破旧的木板门刚推开,一股带着潮气的霉味扑面而来。
正在糊窗户的母亲猛地回头,沾满糨糊的手还举在半空,指甲缝里嵌着泥垢。
她那件补丁摞补丁的棉袄,蓝布、灰布、褪色的花布层层叠叠,针脚歪歪扭扭,袖口磨得透亮。
“乖乖,哪来的?够炖锅肉汤了!”
母亲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亮起,干裂的嘴唇咧开,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
“快给娘,你爹昨儿还念叨着想吃肉呢,这可真是老天爷开眼……”
“娘,我……我还有事,得出去一趟。”
狗蛋往后退了半步,野兔藏得更紧。
他不敢看母亲眼里的光黯淡下去,喉咙发紧得像塞了团干草。
转身时,棉鞋在冻土上打滑,差点摔了个趔趄。
母亲慌乱的脚步声追了上来,带着颤音:“这么晚了能有啥急事?饭都快好了……小心点啊!”
可这些话很快就被风撕成碎片,散落在空荡荡的巷子里。
林晓峰家的院子里,墩子突然狂吠,铁链绷得“嗡嗡”作响,震得院墙上的泥灰簌簌掉落。
狗蛋隔着篱笆,看见林晓峰正往猎枪里压子弹,月光照在枪管上,泛着冷幽幽的光,像极了深山里野兽的眼睛。
“晓峰哥!”
狗蛋拍得篱笆“咚咚”响,白气在睫毛上凝成冰晶,“林明远要拿断肠草害你们!他们说要趁你们猎熊时……”
“别急,慢慢说。”
林晓峰的声音像块压舱石,却掩不住眼底腾起的阴云。
他的手指摩挲着烟袋,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去年王瘸子被熊拍断腿时的惨叫、林麻子鼻青脸肿的模样,在眼前交替闪现。
当听到“断肠草”三个字,他猛地把烟袋别在腰间。
金属烟嘴撞在皮带扣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青山!把咱家所有兽夹都布在后院,再把煤油灯换成防风的!”
谷仓里传来“哗啦”一声,林青山抱着铁丝网冲出来,额头上还沾着草屑,脖子上挂着的铜哨随着跑动“叮叮”作响。
“狗日的!敢动歪心思!上次打猎分肉没他们份,就记恨上了!”
他用力一抖,生锈的铁丝刮擦地面,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安置兽夹,一边念叨着:“这夹子能夹断狼腿,量他们也不敢硬闯”。
一个拉紧铁丝网,还不忘用铁丝将篱笆缺口仔细缠绕:“再把铃铛系上,有动静一响我们就能听见。”
深夜,林晓峰蹲在柴垛后,猎枪托死死抵着肩窝,耳朵捕捉着每一丝响动。
远处野狗的嚎叫忽远忽近,每一声都像扎在他神经上的刺。
他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口,猛灌一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
月光透过篱笆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切割成惨白的条纹。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林明远举着药碗狞笑的脸,猛地晃了晃头,低声骂道:“想害我?没那么容易!”
而林明远家的油灯忽明忽暗,映得墙上的影子扭曲变形。
林麻子抱着受伤的黑狗缩在墙角,狗腿上的血痂蹭在他裤腿上,又洇出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