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哥,你是不知道,刚才张猛那怂样!”
狗蛋蹲在他脚边,掰着冻硬的玉米饼:“德生叔敲锣的时候,他扒在门缝看,我故意喊‘打熊霸的英雄回来啦’,他吓得砰地关上了门!”
林岳笑了笑,却牵动了眉骨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
二柱子凑过来,压低声音:“岳哥,你说咱把熊皮卖给供销社,能换多少布票?我想给我娘扯二尺花布做棉袄。”
林岳想起自己娘那件打满补丁的蓝布褂子,心里一酸:“够,肯定够。说不定还能换辆永久牌自行车呢。”
两人越说越兴奋,连林大海什么时候出去的都没注意。
村外传来爬犁子碾雪的声音,狗蛋第一个窜了出去。
林岳跟着走到门口,只见月光下一群人影正往村里走,林大海扛着的熊头在爬犁子上晃悠,熊眼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村民们举着煤油灯围上来,啧啧称奇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的个娘哎!这熊得有三百斤吧?”
“快看那爪子!比我家菜刀还长!”
“晓峰他爹当年都没打到过这么大的熊!”
林岳站在人群后面,看着自己和二柱子的“杰作”被众人围观。
他忽然觉得,那些被熊爪划破的伤口,那些在鹰嘴崖上熬过的恐惧,都值了。
林德生拍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前推:“岳小子,给大伙说说,你们咋把这畜生拿下的?”
二柱子立刻来了精神,唾沫横飞地讲起用炸药、爬悬崖、拔河绳的事,讲到林岳刺中熊颈时,还特意比划了个挥刀的动作,差点打到旁边的林大海。
林岳听着他添油加醋的描述,忍不住笑了。
他看见李华正蹲在爬犁子旁检查熊尸,林青山则摸着熊牙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岳哥,你真厉害!”
林青山跑过来,手里还拿着根熊毛,“下次打猎带我一个呗?”
林岳接过那根棕黑色的熊毛,毛根处还沾着血。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跟爹进山时,也是这样崇拜地看着那些老猎户。
“行啊……”
林岳拍了拍他肩膀,“但得先把枪法练好了。”
他望着远处自家的方向,窗户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
娘肯定还没睡,在等他回家。
夜深了,队部的仓库里飘出酒香。
林德生非要用公社奖励的地瓜烧犒劳大家,锡酒壶在每个人手里传递着。
林岳抿了口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烧,却暖不了他胸口的钝痛——那是和熊霸拔河时留下的内伤。
“少喝点,你还有伤呢。”
林大海抢过他手里的酒碗,“我跟你说,当年我爹打熊……”
他的话被门口的脚步声打断,陶勇背着猎枪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歉意:“德生叔,我来晚了,刚才在山里下套子……”
当他看到仓库中央的熊尸时,眼睛猛地睁大了。
林岳迎上去,拍了拍他肩膀:“陶勇,你来得正好,快看看我们的‘大货’!”
陶勇蹲下身,手指抚过熊颈那道致命的伤口,又抬头看看林岳眉骨的伤,突然笑了:“行啊你们,藏得够深!”
煤油灯的光映着满屋子的笑脸,酒香、血腥味和雪后的清冷空气混在一起。
林岳靠在墙角,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忽然觉得眼皮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