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起他额前碎发,露出眉骨上那道被熊爪擦过的血痕。
血痂混着雪粒子,像撒了把粗盐。
二柱子咽了口唾沫,手忙脚乱地去摸自己的猎刀,却把干粮袋拽了下来,半块冻硬的玉米饼掉在雪地里。
“败家玩意儿!”
林岳低声骂了句,弯腰去捡。
就在这时,右侧灌木丛突然传来“哗啦哗啦”剧烈的响动。
干枯的枝叶被快速拨动,发出凌乱的簌簌声。
二柱子脸色瞬间煞白,尖叫着举起猎刀,手臂止不住地颤抖。
一只灰扑扑的野兔猛地窜了出来,三瓣嘴快速翕动,红通通的眼睛透着惊慌。
它后腿用力一蹬,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白印,像流星般疾驰而去。
那蓬松的短尾巴一翘一翘,转眼就快消失在视野中。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先是残留着与熊搏斗后惊弓之鸟般的后怕,紧接着,如释重负的笑意忍不住从眼底溢出来。
他们放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山谷里不断回荡,惊起几只夜宿的山雀,扑棱棱地飞向暗沉的天空。
回到村口时,供销社的煤油灯已经亮了。
林岳拍了拍身上的雪,却把袖口的血渍拍得更明显。
二柱子刚踏上晒谷场,就被蹲在墙根的狗蛋扑了个满怀:
“岳哥!你们可算回来了!德生叔正满村找你们呢!”
狗蛋仰着小脸,鼻尖冻得通红,棉袄口袋里露出半截兔毛,正是林晓峰分给他的那半只野兔。
三人踩着冻硬的牛粪往队部走,木栅栏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德生蹲在门槛上敲着烟袋锅,火星溅在他补丁摞补丁的棉裤上。
看到林岳袖口的血,他猛地站起身,烟袋锅掉在地上:“咋弄的?遇上啥了?”
二柱子抢着开口,却被林岳拽了下衣角。
“德生叔,咱……咱打到熊了。”
林岳声音发颤,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激动。
他想起熊霸倒下时那声哀鸣,想起自己刺出猎刀时溅在脸上的热血。
林德生愣了半晌,突然一把抓住他手腕,粗糙的拇指蹭过他袖口的血痂:“真的?是那头熊霸?”
队部的马灯被拎了出来,昏黄的灯光映着林岳眉骨的伤。
林大海扛着杀猪凳从隔壁院子跑过来,杀猪刀在腰间晃出寒光:“啥?熊霸?在哪儿呢?”
二柱子此刻来了精神,撸起裤腿给大家看那道血痕:“就在鹰嘴崖后面的山洞里!岳哥一刀就……”
“先别说这个。”
林德生打断他,把马灯塞给林大海。
“大海,你去叫上李华、青山,再拿两捆粗麻绳!狗蛋,你去把村头的爬犁子拉来!”
他转身从墙上摘下铜锣,哐哐地敲起来,锣声在寂静的村子里炸开,窗户纸后面亮起一盏盏油灯。
林岳坐在队部的小板凳上,看着林德生忙前忙后。
煤油灯的油烟味混着林大海身上的汗味,让他想起小时候跟着爹打猎回来的情景。
那时爹也是这样,带着一身血腥味坐在油灯下,娘则忙着给伤口抹草药。
他摸了摸眉骨的伤,忽然有些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