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金看着妹妹被娘扶着上了炕。
“娘,您好好陪陪绣绣,俺出去一趟。”说罢,转身掀帘出了屋。
屋里没了旁人,宁郭氏赶紧跪坐在炕沿上,把厚褥子铺开,又将棉被抖开。
她握住绣绣冻得像冰坨子的手,心疼,眼眶又热了。
“快脱了衣服进被窝暖暖,这寒气要是渗进骨头里,往后要落病根的。”
绣绣这会儿浑身没力气,听着娘的话,慢慢解开棉袍的盘扣。
想起苏苏替自己嫁给文秉的事,又想起文典说。
“等你歇好就用花轿来接”的承诺,她心里又酸又暖,脱了棉袄棉裤,只穿着单薄的里衣,便缩进了被窝,重重呼出一口带着寒气的气。
“绣儿啊,跟娘说你是咋回来的啊。”
“娘,俺能回来,全靠文典和文秉……他俩半夜上山找到马子窝,刚好那会儿窝子里来了别的客人,俺才没遭罪。文典还说,等俺身子缓过来,就来娶俺。”
宁郭氏伸手摸了摸闺女依旧冰凉的脸。
“俺苦命的孩儿,还好有费家这俩好孩子。你乖乖歇着,娘这就去让筐子给你办饭,填饱肚子再睡。”
她背过身,飞快地抹掉眼泪,出了屋,刚招呼着院角的筐子办饭,就见宁大眼泡子从堂屋那边走过来。
两人撞了个正着,宁郭氏立马沉下脸,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堂屋走。
“你跟俺来!有话跟你说!”
宁大眼泡子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嘴里嘟囔着。
“急啥?绣绣咋样了?缓过来没?”
“进屋再说!”
宁郭氏没好气地推开堂屋门,把人拉进去,反手就关了门。
一进门,她就忍不住了。
“你这个老财迷!当初就舍不得那张地契,不肯赎绣绣,还把苏苏送到费家去!好在费家少爷念情分,文秉娶了苏苏还算是可以,这要是绣绣真被马子糟践了,俺看你晚上还能不能睡着觉?心里不亏的慌?”
她越说越激动,眼泪都快掉下来。
“这两个闺女,不是你亲生的?你那良心是让狗吃了吗?要不是文典兄弟俩去救人,绣绣这辈子就毁了!”
宁大眼泡子被骂得没脾气,一屁股坐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烟袋锅在桌子上敲了敲。
“这不嘛,你闺女好好在炕上躺着呢,也没少块肉。”
“躺着就完了?”
宁郭氏往前凑了两步。
“他爹,费家少爷说了,等绣绣歇好就来娶她。你得给绣绣准备陪嫁。费家是咱绣绣的救命恩人!是咱们宁家的救命恩人。”
宁大眼泡子眼皮一抬,咂了咂嘴。
“陪嫁就陪嫁,俺给!村西头,西辘轳井边那五亩地,够了吧?”
“五亩?不行!你忘了?当初费家给了你五十亩地啊!如今绣绣要嫁过去,咋也得要五十亩!”
“二十亩!”宁大眼泡子拍了下桌子。
“西头那片地肥,二十亩不少了!”
宁郭氏仰着脖子,胸脯气得起伏,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不行!你就这么报答救命恩人?良心又让狗吃了?今天这陪嫁,少了五十亩好地不行!俺不能让绣绣嫁过去受委屈!”
“五十亩好地?”
宁大眼泡子瞪圆了眼,可瞥见宁郭氏头上还缠着带血的白布。
那是之前为绣绣的事、被他推倒、脑袋撞到椅子上了。
他默默算了笔账:五十亩地,一亩十六两,总共八百两。
当初马子要五千大洋赎人,比起五千大洋,八百两根本不算多。
要是马子只要一千大洋,他说不定真会咬牙去赎。
可五千大洋要是给出去,他这半条命也得没
地是他的血,是他的肉,没了地,他活着还有啥劲?
如今绣绣平安回来,费家又肯娶她,五十亩就五十亩吧。
想通了这点,宁大眼泡子垮下肩膀,叹了口气。
“行吧行吧,五十亩。”
宁郭氏一听这话,心里舒服了不少,也算是她替闺女争了口气回来。
“这还差不多!还算你这个当爹的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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