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那公主便不要再喝了。”
江淮晏收回目光,自顾自喝着茶。
一杯接一杯,缓慢无比。
希塞尔小小一杯都不想喝完,浅尝了第二口,剩下多半杯就放回了桌上。
“这茶这么苦,你还喝的这么慢......不应该快些喝吗?我尝着,喝得越慢嘴越苦。”
江淮晏没再看过她,只缓慢如垂髫老朽之人般,细细品着大鄢来的珍茗。
“这茶,是会回甘的。”
“只是公主殿下吞下去太快,反倒除了苦涩,什么清香甘甜就都尝不出来了。”
希塞尔将信将疑地看着那小小一盏茶,端起来试探地又尝了一口。
“略!呸呸呸——还是不好喝!”
——
这日江淮晏从宫中出来时,已月上梅枝。
皎皎一轮白月做框,宫门红墙前的素心蜡梅落在银盘上,拂过一阵寒风,有人抬手折走了盘中蜡梅。
江淮晏的视线顺着那只折走蜡梅的手下移,面覆轻纱的异域女子眉眼媚艳。
希塞尔见他看过来,手中攥着梅枝,面带笑意朝他走去。
“江淮晏,你别再躲我了,我请你喝茶好不好?”
“我会品茶了,我尝到甜了。”
“茶里果然有甜味,你没骗我。”
希塞尔的声音雀跃,可细听之下,却藏着几分强撑。
江淮晏漠然地看着她,抬手挡开她递来的那支素心蜡梅。
“晚了,当年的那块茶饼,早就烧没了。”
错身而过时,江淮晏似乎听到细微的抽泣声。
脚步一顿,却并未回头。
强势又跋扈的公主殿下怎么可能会哭。
在瓦苏那十三年,他从未见过她落泪。
兴许是他听错了吧。
所以他才不在乎。
回府的马车上,江淮晏闭目养神。
马车拐过街角,车外檐角所挂的铜铃响了两声,江淮晏欲盖弥彰地往外偏了偏头。
车内的茶具响了好一会儿了,氤氲暖意下,有沁人心脾的茶香弥漫开来。
茶盏喀哒一声落在小几上。
江淮晏缓缓睁眸,目光落在那泛着涟漪的澄黄色茶汤上。
“初夏的苦橙花茶配了些深秋的熟普洱,冬天喝正好暖胃暖身,你尝尝?”
江淮晏对希塞尔的话充耳不闻,犹豫片刻,端起茶盏认认真真品了品。
只一浅酌就能品出,煮茶之人是花了心思,也下了功夫的。
“怎么样怎么样?好喝吗?这还是我自己搭配的呢!”
小几对面的女子此刻取了面纱,明眸笑颜,目光期盼。
“大鄢大部分的茶我都尝过了,大多苦兮兮的,有些果茶倒是泛着甜,但我饮多了也总觉得不太合胃口,后来我去问你妹妹,原来还可以将不同的茶叶合在一起烹煮,味道果然不一样。”
“这几天我自己尝试着混合了几种,最后觉得这个苦橙花和熟普洱一起煮的茶好喝多了。”
“有些苦,又有些甜,喝多了也不腻,唔......用你当时的话来说,叫什么来着?”
希塞尔绞尽脑汁地戳着下巴,鼻尖浮着一层煮茶时被熏出来的细汗。
蓦地,江淮晏望得出了神,下意识顺着她的话开了口。
“是回甘。”
希塞尔用力一拍手,“对对对!是回甘!”
马车中再次陷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