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死寂如坟。
一股寒意透出门缝,扎得殿外众人一个激灵,纷纷从震惊中回神。
二总管僵硬的脖颈缓缓转动,目光与各位尚书一一相碰,从每人眼中都看到了骇浪滔天的影子。
他喉头一滚,颤巍巍吐出胸口憋着的那口气,朝两侧小太监们偏了偏头。
三名小太监当即朝不同方向飞奔而去,步履慌乱,甚至连跌带撞,狼狈不堪地消失在回廊尽头。
……
清明殿内,龙涎香在青铜兽炉中盘绕,化作一缕缕青烟,袅袅升腾。
朱启明听着跪地小太监那带着颤音的禀报,悬在宣纸之上的御笔骤然一顿。笔尖饱蘸的朱砂,终是未能落下,就这么凝在了半空。
“噼啪——”
香头毫无征兆地爆开一声轻响,溅起几点转瞬即逝的火星,打破了这份静寂。
“朕知道了。”朱启明声音平直得像一块磨砂的青石板,听不出半分喜怒。
角落里,一个冰冷的声音仿佛毒蛇般钻出:“这杨天祏竟敢狂悖至此!公然僭坐御座,其心可诛,此人绝不能再留……”
朱启明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将手中那支紫毫笔,轻轻搁在了紫檀木龙纹御案上。
“嗒。”
一声清响,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让那冰冷声音戛然而止。
“杀?”
他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像是冰封湖面被石子敲出的裂痕。
“杀给谁看?给殿外那些伸长脖子、等着看戏的勋贵看?还是给天下人看?我朱家的江山,已沦落到需要靠武力才能维系这可怜的体面?”
他缓缓抬眼,目光似能穿透窗棂,落在窗外那沉沉暮色之上:“他要坐,便让他坐。朕,倒要瞧瞧他费尽心机演这出戏,是真想推行那‘共生’之道,还是……另有所图。”
语气微一顿,转为森然:“传旨二总管,寿宴照旧。朕,片刻便到。”
小太监躬身应诺,背脊已被冷汗浸透。
……
与此同时,配殿暖阁。
炭火烧得正旺,蒸得屋内暖意融融,却似乎怎么也暖不了四位国公爷的心。
靖国公负手立在窗前,背影僵硬,手指无意识抠弄着窗棂上繁复的鎏金缠枝莲纹,一遍又一遍。
定国公抬眼瞥了他一下,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玩味与焦躁:“靖远兄,你就真沉得住这口气?那黄口小儿……他此刻坐的,是龙椅!”
靖国公缓缓转过身,眸中精光冷冽,如两柄出鞘寒刃,直直钉在定国公脸上。
定国公似被他目光刺得一怔,却仍满不在乎地想要再开口。
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镇国公忽然出声,声音古井无波,却带着定人心神的力量:
“天,塌不下来。即便真要塌,也有个子更高的先顶着。你我此刻急吼吼地蹦出去,是打算替谁挡这第一刀?”
他枯瘦指尖在膝盖上极有节奏地轻轻划动,仿佛在推演着什么。“看戏,要看全场。锣鼓才刚响,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