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啊。”周明远戳了戳肉片,触感软得奇怪,“我以前买的猪里脊没这么……”
“爱吃不吃。”老头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像生锈的铁片划过玻璃。
周明远咽了口唾沫,胃里的饥饿感突然变成了恶心。他刚想把碗推开,旁边的女人突然按住他的手,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
“别惹老陈不高兴,”女人的声音压得很低,热气喷在他耳边,带着股浓重的腥味,“去年有个后生嫌他的肉不新鲜,第二天就没人见过了。后来老陈的汤,香了好几天呢。”
周明远猛地抽回手,打翻的米线碗在地上摔得粉碎。骨汤溅在他的裤脚上,烫得他一哆嗦,可那温度里却带着种黏腻的凉,像是刚从什么东西的肚子里掏出来的。
老头慢慢转过身,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剔骨刀,刀刃上的寒光映在他浑浊的眼睛里。雨下得更大了,塑料布被风吹得贴在他背上,勾勒出个奇怪的轮廓,像是背后藏着什么东西在蠕动。
“浪费粮食。”老头说,他的嘴角慢慢咧开,露出和女人一样的笑容,只是嘴里没有金牙,只有两排又黄又尖的牙齿。
周明远想站起来,却发现腿像灌了铅似的沉。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裤脚已经和地上的积水融在了一起,那些浑浊的液体正顺着布料往上爬,在他的小腿上留下一道道湿冷的痕迹。
“你看,我说不够辣吧。”女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周明远抬头,看见她正用那把剔骨刀割自己的小臂,血珠滴进空碗里,发出“嗒嗒”的声响,和刚才水珠滴落的声音一模一样。
“老陈,这后生的肉,够做几碗?”女人笑着问,金牙在昏黄的灯光下闪了闪。
老头没说话,只是一步步朝周明远走来。周明远这才发现,老头的围裙底下没有腿,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扭动的、沾满黏液的东西,像是无数条纠缠在一起的米线。
他想尖叫,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那些从地上爬上来的积水已经到了腰部,冰冷的液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滑腻的触感蹭过他的皮肤。
女人蹲在他面前,用刀尖挑起他胸前的衣服:“别怕,很快的。老陈的刀很快,去年那个,到最后还笑着说,比他女朋友的手艺好呢。”
周明远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看见老头举起了刀,看见女人碗里的血渐渐满了,还看见报亭底下那团黑糊糊的东西动了动,露出只穿着红色运动鞋的脚——那是上周新闻里说失踪的女大学生最喜欢的款式。
剧痛传来的时候,他反而松了口气。原来那女人说得对,真的不够辣。这点疼,根本镇不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寒意。
雨还在下,煤炉上的铁锅咕嘟咕嘟地响着,骨汤的香味混着血腥味在巷子里弥漫。老头把新切好的肉片扔进锅里,那些粉白的碎屑在汤里慢慢舒展,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女人端起新煮好的米线,用筷子夹起片肉放进嘴里,满足地叹了口气。她的金牙在灯光下闪了闪,旁边的空碗里,周明远的手机还在断断续续地闪着光,像是在拍最后一张照片。
“老陈,”女人舔了舔嘴角,“明天得多备点辣椒,这后生的肉太寒了。”
老头没说话,只是往锅里又添了些东西。黑暗中,报亭底下的那团东西又动了动,这次露出的,是只戴着手表的手腕,表盘上的指针停在11点47分,正是周明远走进这条巷子的时间。
雨丝穿过灯笼的光晕,在地上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巷口的出租车早就没了踪影,只有计价器跳字的声音,还在周明远渐渐失去温度的耳朵里,一遍遍地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