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两年,龟兹国遭遇百年大旱,粮价飞涨,民不聊生。朝廷为转移民怨,竟下令将黑脊所有囚犯押往王都,充作修建新宫殿的劳力——那宫殿,正是用黑脊的玄武岩所建。
转移那日,烈日当空。囚犯们被铁链串成一串,拖行在滚烫的沙地上。阿木尔脚踝磨破,血染黄沙。监工狞笑着抽打落在后面的囚犯,鞭声如裂帛。
石鬼走在队伍最后,镣铐叮当,眼神却异常平静。
行至一处峡谷,两侧峭壁如刀削。忽然,山上传来一阵奇异的嗡鸣——不是风声,不是兽吼,而是一种低沉、古老、仿佛来自地心的震颤。
监工们面面相觑,不安地抬头。
就在此时,石鬼猛地停下脚步。
“怎么?想造反?”监工挥鞭抽来。
鞭子尚未落下,石鬼已抬手抓住鞭梢。他缓缓抬头,眼中竟有蓝光一闪而逝。
“今日,到此为止。”他说。
话音未落,大地剧烈震动!峡谷两侧的岩壁轰然崩裂,巨石如雨落下,却诡异地避开囚犯,精准砸向监工与官兵!尘土飞扬中,铁链寸寸断裂,囚犯们惊恐四散。
石鬼站在乱石中央,双臂张开,仿佛在拥抱整座山脉。他的皮肤开始泛出岩石般的光泽,身形似乎与山融为一体。
“走!”他对阿木尔吼道,“带他们走!往南,有绿洲!”
阿木尔泪流满面:“您呢?”
“我……回家。”他微笑,那是阿木尔第一次见他笑,竟如岩石开花般温柔,“告诉后来人,黑脊的石头,记得所有苦难,也记得所有善意。”
话音落,他纵身跃上最高处的断崖。双手按在岩壁上,仰天长啸——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整座山脉在共鸣。
刹那间,山体裂开一道巨缝,蓝光冲天而起!石鬼的身影在光芒中渐渐模糊,最终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融入岩层。而那道裂缝缓缓闭合,只留下一块巨大的、形如人形的黑色岩石,静静矗立在崖顶,面朝南方。
官兵们早已吓破胆,四散奔逃。阿木尔带着幸存的囚犯,向南而去。
多年后,龟兹国边境出现了一个小村落。村中人皆曾是黑脊囚犯,他们开垦荒地,引水种树,过上了平静生活。村口立着一块石碑,上面没有文字,只刻着一只展翅的石鸟。
阿木尔成了村长。他常对孩子们讲起那个高大的怪人,讲他如何掰断铁链却不逃走,如何用石头救人,如何在暴雨夜与山对话。
“他不是囚犯,”阿木尔说,“他是山的守护者。”
有一年,沙漠罕见地下了一场大雨。雨停后,村民们发现村外的沙地上,竟长出了一片奇异的蓝色苔藓——与当年石鬼用来疗伤的那种一模一样。更神奇的是,只要将苔藓敷在伤口上,无论多重的伤,三日必愈。
人们说,那是石鬼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