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俊笑笑,任命是他亲自批的,岂有不知之理。其实类似任命,他根本就不会过问,一般都是由太守推荐人选,刺史部别驾、治中、主薄三人合议定夺。但司马朗不同于旁人,他是盖俊所看重的人才。
去岁司马朗以弱冠之年出仕,任太原郡仓曹掾,主仓谷事,盖俊从太守委进那里得知,他将仓曹上上下下几十号人管得服服帖帖,便想给他加加担子,两个月前任命他为督邮。
督邮为郡太守的耳目,主要职责是巡视境内,督查诸县官吏,这个位置最是锻炼人。盖俊打算让他于督邮任上历练个一两年,或招入幕府,或外放地方,那时,他也不过才二十三四岁。
司马朗缓缓说道:“太原是并州第一大郡,有十六县,包括并州刺史部治所晋阳,各县长吏颇欺我年幼无知。不过给在下一年时间,在下必会将诸县一一折服,不叫使君失望。”
“说得好。”盖俊抚掌赞道。“孤拭目以待。”
聊至饭时,奴仆来报饭菜准备就绪,司马朗见此,就要带弟弟离开,盖俊止之,留他们一同用饭,言是家宴,并无旁人。
司马朗犹豫不决,盖俊连旧交、西河太守崔均都没留,自己留下是不是不太妥当然而盖俊根本就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强拉着他去往餐厅。
刚才在房中,盖俊一直在和司马朗说话,这时行在路上,才稍稍和司马懿攀谈几句。不得不说,这小子比上次见面更加内敛,行止温文尔雅,回答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在旁人眼中,司马懿也许只是一个沉稳有礼的少年,但盖俊作为穿越者,可是知道,这厮乃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晋高祖。其忍功之高,直追袁绍,而狠厉过之。
盖俊不是没对他起过杀心,神不知鬼不觉除掉一个寄居晋阳的少年,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一句话就可以了。不过盖俊没这么做,理由当然不是什么狗屁的人才难得,所谓人才,手中工具耳,“三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才。盖俊只是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只要他在一日,司马懿就掀不起风浪,也许等到天下太平,他连权力的门槛都没摸到。
抵达餐厅,盖俊向父亲盖勋介绍司马兄弟,盖勋昔日在京都为官数载,历任侍中、五官中郎将、河南尹,和司马兄弟父司马防相识,因两人皆以耿直公正著称,倒有些私交。
司马防家教极严,诸子,不命曰进不敢进,不命曰坐不敢坐,不指有所问不敢言。盖勋见司马三兄弟礼数甚周,大为羡慕,连连夸赞,感叹有子如此,夫复何求。马昭则在旁帮腔附和。盖俊、盖缭气极,自顾吃饭,充耳不闻。
饭毕人散,心知盖俊不久就要接见文武,不宜打扰,司马朗请辞,这次盖俊没再阻拦,送至餐厅门口,谓司马懿道:“小子,孤再问你,要不要入府”
盖俊也就是随口一问,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出人意料的是,这次,司马懿想也不想同意了,就像去年拒绝他的邀请,毫不犹豫,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
不仅盖俊微怔,其兄司马朗也傻眼了,来时明明还摆出一副坚决不肯屈身的模样,怎么转眼间就变卦了
盖俊洒然而笑,这不正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吗
第三百五十六章正旦
并州,太原郡,治所晋阳。
大汉初平三年公元192年伊始,这是盖俊统治并州,入主晋阳的第三个正旦,可以说,盖俊为并州带来的改变,是前所未有的,而晋阳士民,感受最为明显。
先,便是为祸甚烈的鲜卑、屠各、匈奴相继衰落,自檀石槐自立为王,鲜卑侵略成性,连年南下,烧杀抢夺,无恶不作,致使北方五原、云中、朔方、定襄等郡十室九空,汉民惟有聚集到几座零零星星的小城苟延残喘。而屠各、匈奴前些年更是两入太原郡,杀并州刺史张懿,晋阳以西几乎化为焦土,形势严峻、或者说恶劣到极点,比之凉州尚且不如。而今,莫说晋阳,连边地也少有战事,百姓得以修生养息,恢复元气,这些全拜盖俊所赐。
其次,晋阳城外表还是那个原来的晋阳城,内中,则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某些士族子弟甚至公开说,这是一座即使是治世也不会出现的城市。不仅因为它的干净、有序、美观,在街上,你绝对看不到半个乞丐游儿,就连京都雒阳、长安也做不到这一点。
其他好处,还有很都很多,比如大开州学,免除赋税等等等等
清早,天色依旧一片漆黑之际,盖俊于睡梦中被妻子蔡琬唤醒,他揉了揉眼睛,竟难得没有抱怨,简直堪称奇迹。
往时,盖俊说不定会立刻翻脸,但今日不行,今日他将在刺史部接受河北文武百官朝贺,时间,必须是清早,这是规矩,更改不得。
盖俊实在不习惯这么早就起床,在蔡琬的催促中,懒洋洋打了一个哈欠,磨磨蹭蹭下床,连鞋子都穿反了。
盖俊平日哪怕睡足觉也是这副德性,蔡琬早就见怪不怪,翻了一个白眼,蹲下身为丈夫穿好鞋子,接着从衣竿上取来昨夜就准备好的大裘,加于其身,系好理平。最后,把盖俊带到梳妆前梳洗。
“盖郎”蔡琬一边为丈夫梳头、一边轻声呼道。
“嗯”盖俊还处在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用一个鼻音以为回应。
“你真的要带魏奴同去”蔡琬婉柔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迟疑。
“不是你说我偏心吗。”盖俊哼哼道。当他几天前对蔡琬说要带长子盖嶷参加朝会,蔡琬便有些吃味了,夜不能寐,说盖嶷既然去,盖谟也要去。盖嶷虽仅十岁,智若成年,盖谟则确确实实还是个孩子,带去干什么不过盖俊也能理解蔡琬的担忧,他带上盖嶷,根本没考虑过什么立嫡、立庶,然而落在旁人眼里,难免会加以猜测。
“”蔡琬听得哑然。
随着盖嶷走入河北文武的视野,嫡庶问题迫在眉睫,而当他入主长安,这个问题,就再也避不开了。挑选接替人,数千年来,无论是明君,亦或昏君,多经历过其苦,此时的盖俊,终于能稍稍理解他们的心。唉手心手背都是揉啊掐哪都疼。
盖俊越想心头越烦闷,语气不由加重:“琬儿,不要总是胡思乱想,徒劳无益,何苦由来”
蔡琬听出了盖俊言语中的不耐烦,两人成婚十余年来,恩爱非常,像今天这样的情况甚是少见,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由此可知,盖俊是真的生气了。当下默默端起象征着诸侯身份的九旒冕冠,戴到丈夫头上。
盖俊见蔡琬面色有些黯然,不免感到后悔,人家仅仅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