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正那句“我其实，已经是个死人了”。
江寻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没有插话，只是往篝火里添了一根木柴，让火焰烧得更旺一些。
或许这样能驱散一些洞窟里的寒意，和李正话语中的冰冷。
他知道接下来要听到的，可能是一个沉重的故事。
李正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跳动的火焰，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带着浓浓的烟火气，也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疲惫。
“我是一名消防员，整整干了二十一年。”
“我的工作，就是每天从死神手里抢人，见过的生死，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看淡了这一切。”
李正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但轮到自己的时候，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那天，是我四十岁的生日。”
“本来队里特批我休假，但我看人手不够，新来的几个小伙子业务还不熟练，我就主动留下来值班了。”
“我寻思着，就一个晚上。”
“到了晚上八点，我老婆给我打了个视频电话。”
“我那个六岁的宝贝女儿，捧着一个小小的水果蛋糕，上面插着一根歪歪扭扭的蜡烛，她们在视频那头，奶声奶气地给我唱生日歌……”
说到这里，李正这个在火场里流血不流泪的铁打汉子，眼眶也忍不住红了。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更加沙哑。
“过了半个小时，队里尖锐的警铃，就响了。”
李正的声音，猛地一沉。
感觉，又回到了那一晚。
“我当时没多想，穿上装备就上了消防车。可车开着开着，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那条路，太熟悉了……”
“我心里开始打鼓，一个劲地安慰自己，绝对不可能这么巧。”
“我甚至想掏出手机给我老婆打个电话，但纪律不允许。我只能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跳得越来越快。”
“等消防车开到目的地，我顺着火光看过去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傻了。”
江寻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他能想象到，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我不顾所有人的劝阻，第一个就冲了上去。我当时满脑子都是我老婆，我女儿……”
“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就想把她们从火海里拉出来……”
“就在我看到她们的时候，天花板上的吊灯掉了下来。”
李正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当时，就感觉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马路牙子上，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睁开眼，我就躺在了055号大楼的一楼大厅里，周围，是一群和我一样茫然的人。”
故事，说完了。
洞窟里，只剩下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江寻在心里，默默咀嚼着李正的故事。
他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生日，晕倒。
不，更准确地说，是死亡！
李正，在被吊灯砸到的瞬间，就已经死了。
“生日……应该只是个巧合，没有任何意义。”
“那就是说……在濒临死亡的那个瞬间，就是被拉进这座大楼的契机？”
这个推论，让江寻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自己的记忆。
他的记忆里，自己只是在公司连续加了七天班。
为了一份该死的PPT，实在太困了，趴在桌子上，打了个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