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云在玉侬身后,紧紧抓住她的衣角。
“不够就接着打欠条,明年收成好了再还。”
玉侬紧紧握住赵蛮颤抖的手臂,回头看了眼两个孩子,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对管事说:“我们交,我们签。”
赵蛮也只能几乎麻木地开始将板车上的粮袋一袋袋卸下来,过秤,搬进地主家的粮仓。
每搬一袋,肩膀就塌下去几分,压得她直不起腰。
玉侬看着那原本堆了小半车的粮食迅速减少,最终,除了她们留下的一点口粮,几乎被搬空了。
板车上什么也没剩下,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管家在账本上划了一笔,挥挥手,“行了,今年的租子清了,明年再来借种子,利息也积攒到明年。”
回家的路上,赵蛮沉默着,逐渐流下泪来。
“本来收成就不高,除了那点磨了粉的面,咱们什么也没剩下,原本还能过个好年的...”
玉侬轻声安慰着,赵蛮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心里那股子劲儿,就是不服气,凭啥呀,凭啥说变卦就变卦,说涨利息就涨利息。
“只要人还在,地还在,就还有办法。”
赵蛮很是不甘心,可是除了不甘心,好像什么也做不了,这股挫败感让她煎熬。
日子得更加精打细算地捱着。
留下的那点麦子,掺着野菜、麸皮,勉强糊口。她们指望着秋后能再种一茬短季的黍子,或者多接些针线活,多捡些粪肥,好歹攒下点东西,应对明年开春的种子和那滚雪球般的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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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年过得比去年稍稍好一些,但也紧巴巴的。
李栓正也没回来,大家仍旧勒紧了裤腰带,当做平常日子过着。
最近玉侬做了些手工活让赵蛮带着去镇上卖,这段时间巴雅尔也没了帮忙的机会,赵蛮就去镇上挨家挨户地问有没有人要绣品,真让她找到了几个买卖。
玉侬就着这门营生,让家里的日子稍稍好过了点。
“疯了!都疯了!”
赵蛮几乎是跑着冲进地卜子,脸上的震惊和恐慌恍如昨日,玉侬都有些发愣。
“怎么了,外面打仗了吗?”
赵蛮摇摇头,“没打仗,但是也没好多少。”
“那是咋了?你慢慢说不着急。”
“米价!你们知道米价现在多少了吗?昨天听说还是一担五十万金圆券,今天就直接跳到一百万了!咱们那点钱...”
她哆嗦着从怀里掏出小心翼翼藏着的,面额听起来吓人的金圆券,“这点钱,前天还能买五升米,今天根本一点也都买不到了!”
前几天,赵蛮用玉侬熬夜做好的两双厚实布鞋,去集上换回了一一小包粗盐。
这才过了几天,同样两双布鞋,卖盐的给她捏了一小撮。
“你瞧瞧,这点盐够谁吃。”
玉侬正在缝补衣服,针一下子扎进了指头,血珠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