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侬的脚发炎的厉害,折弯的脚指间隐隐化了脓。
逃难长途跋涉都坚持下来了,偏偏有了安定的日子之后反倒频频出现问题。
她偷偷在地卜子分开了裹脚布,准备用针挑拨长起来的新水泡。
咬紧下唇,稳住手腕,用针尖极其快速地刺破了脓包的表皮,一股带着腥气的脓液瞬间涌了出来,伴随着一阵刺痛。
赵蛮和孩子们都已经睡了,玉侬独自坐着,等待脚上的伤口稍稍愈合。
“你咋了?”
赵蛮迷瞪着眼睛爬起来,点燃了油灯。
借着光亮,看清了玉侬脚上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嘶——”
赵蛮坐起来,到玉侬身边,仔细看了眼,皱着眉问,“你的脚怎么成了这样?!”
玉侬无奈地笑,“难的时候,也总是受伤,后来脚底结了厚茧,反而不那么容易破了。谁知道现在日子稍微安定点,下地干活,这脚反倒娇贵起来,开始流脓发炎了。”
她很是不好意思地说着,朝着赵蛮解释。
赵蛮没说话,起身去地卜子外拿了些稻草引火,烧了热水,兑温了给玉侬端过来。
“泡泡脚吧!你每天这么站着、走着、踩着硬地干活,铁打的脚也受不了,明后天你在家歇着,做饭看家,地里的活儿,我跟两个孩子去!”
“那怎么行!现在正是翻地,准备下种的关键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气,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受累,自己在家躲清闲。”
“你别动!”
赵蛮手劲大,一把按住玉侬的肩膀,直接将她按坐回去,顺势把她的双脚轻轻按进温热的水里。
“什么清闲不清闲的,人是肉长的,不是铁打的,你脚烂成这样,还能站得住?别到时候地没种成,人先垮了。听我的,先把脚养好再说。”
玉侬还想争辩,却被赵蛮那斩钉截铁的态度和话语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堵了回去。
她看着赵蛮因操劳和睡眠不足而显得粗糙的侧脸,鼻子微微发酸。
“我先睡了,你泡好了也赶紧睡,别东想西想,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赵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困倦,重新躺回自己的铺位,背对着玉侬,很快发出了看似均匀的呼吸声。
地卜子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油灯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以及玉侬轻轻拨动水面的细微声响。
脚上的刺痛在温水的安抚下渐渐舒缓。
她轻轻叹了口气,吹熄了油灯。
黑暗中,她将双脚从渐凉的水中抬起,用布小心擦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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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里的肥料刚施下去没两天,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不期而至。
雨势一小,周清莲就急匆匆地找到在地卜子里躲雨的玉侬。
语气带着难得的紧迫:
“这雨下得是时候,但也不能耽搁!咱们这儿春天短,回暖快,地气一上来,这墒情留不住几天!尤其是你们这新开的碱地,存不住水,必须趁着现在土还润着,赶紧把种子播下去!要是等地面这层湿气一干,板结起来,那种子拱土就难了,出苗率得折大半!”
玉侬一听也急,可雨还在下,不多不少的细密小雨,只能先等着。
周清莲接着说,“你们本身就因为开荒耽误了不少时间,村子里其他人已经播完一轮了,你们务必要抓紧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