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冷,映照着水榭旁的雕梁画栋。
宁婕步履踉跄地走来,拓跋月正与心腹宫女低声说话,脸上还带着先前被宁婕眼神惹出的不快。
见宁婕醉醺醺地靠近,拓跋月眉头紧锁,眼中闪过厌恶。
她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将微隆的腹部更明显地展露出来。
“宁婕姐姐?”拓跋月声音依旧柔婉,却透着一丝冷意。
“姐姐喝多了,这儿风大,仔细身子,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她刻意加重了身子二字。
宁婕像是被这话刺中,猛地一晃。
她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拓跋月:“回去?回哪里去?冷宫吗?还是那不见天日的净心庵?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
她往前逼近一步,酒气扑面:“都是你!你这个北凛来的狐媚子!是你用妖术迷惑了陛下!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你这肚子里的,谁知道是不是……”
“宁婕!”拓跋月脸色顿变,厉声打断。
“你放肆!竟敢在此胡言乱语,污蔑本宫与皇嗣!”
“放肆?我还有什么不敢的!”宁婕发出一阵凄厉大笑。
“我都这样了,还怕什么!你我之间,早就是你死我活!”她猛地指向拓跋月身旁的宫女。
“还有你这贱婢!整日鬼鬼祟祟,跟你主子一样,都不是好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地里在谋划什么!”
这话几乎明指拓跋月心怀不轨。
周围聚拢的人屏息凝神,窃窃私语声起。
拓跋月强压怒火:“你疯了!在此污言秽语,诋毁本宫,搅乱宫宴!来人,还不把这疯妇带走!”
“疯了?我是被你们逼疯的!”宁婕猛地扯散发髻,长发披散,环视四周。
“你们看看我这副样子!昔日我也曾和他并肩……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就是这个女人!她蛇蝎心肠,她……”
“够了!”一声沉喝自身后响起。君泽去而复返,脸色铁青。
他大步走来,目光如冰刃般扫过宁婕,又冷冷看向拓跋月。
“大殿广众之下,如此失仪狂悖,成何体统!”君泽声音带着帝王威压,瞬间压下所有杂音。
“朕念旧情,多次宽容,你却变本加厉!公然污蔑妃嫔,诋毁皇嗣,搅乱宫宴!你真当朕不敢杀你吗!”
最后一句杀意凛然。
宁婕被他眼中的怒火刺得心口剧痛,泪水奔涌,喉咙里发出呜咽,再说不出完整的话。
“来人!”君泽袖袍一甩,“将宁氏押下去!囚于思过堂,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内侍上前架起宁婕。
她不再挣扎,任由他们将她拖走。
转身刹那,她与拓跋月视线交错。
在拓跋月余怒未消的美眸深处,宁婕清晰地捕捉到一丝如释重负的得意。
戏,成了。
宁婕被拖拽着,脚步踉跄,鞋底在石板上蹭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半垂着头,长发遮住了脸,只露出苍白的下颌和微微发抖的嘴唇。
外人看去,只觉她已彻底崩溃,尊严尽失。
可就在这狼狈的表象之下,她的感知却非常清醒。
她能感觉到拓跋月的目光始终跟随着自己,那目光里的怒气淡了,转而透出一种审视的冷意。
宁婕心头一紧,拓跋月果然没那么容易轻信。
就在即将被拖出水榭、转入宫道前,宁婕猛地挣扎抬头,朝着拓跋月嘶声喊道:“拓跋月!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一声凄厉绝望,响彻寂静宫苑。
也正是在这一刻,拓跋月眼中那点犹疑终于散去,转为全然的厌恶。
她别过脸,不再看向宁婕,仿佛多看一眼都觉肮脏。
高座之上,君泽闻声陡然捏紧酒杯,手背青筋暴起。
他重重将酒杯顿在案上,“砰”的一声惊得周围宫人纷纷低头。
“还不拖下去!”他厉声喝道,“朕不想再听见这疯妇的声音!”
他语气中的震怒毫不掩饰,彻底坐实了宁婕失宠发疯,帝心已厌的事实。
内侍再不敢耽搁,架起宁婕,快步将她拖离了众人的视线。
戏,至此落幕。
在多数人眼中,宁婕已是一个过去的名字。
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这场风波远未结束。
宁婕被拖走后,宴席上一片诡异的寂静。
丝竹声早已停下,众人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拓跋月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显然余怒未消。
她精心维持的形象被当众撕破,这口气如何能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