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溪来到克孜尔整整八年，一直在向这家工作室投放简历。
八年了，她终于拿到这份offer。
她需要一个助理，梁薇的能力刚好可以胜任。
她愿意让她走捷径，她不应该感恩戴德吗？
为什么梁薇要拒绝！
怎么可以拒绝！
初入行的时候，她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
就这么被梁薇拒绝了。
梁薇拒绝的是一纸offer吗？
并不是。
陈溪追问道：“是钱不够？对方不缺钱，你觉得薪资低可以再谈，或者你有什么附加条件，都能提。”
梁薇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语气平静又坚定：“陈溪，这不是钱的事。不过你对了，国内有我放不下的东西。”
“什么东西？可以一起带走。”陈溪眼里满是不解。
梁薇没直接答，抬步走到院子的阳光下，抬手挡住刺眼的光。
视线越过研究所院墙，在远处连绵的戈滩上。
克孜尔石窟的洞窟隐在赭红色山体间，安安静静卧在风沙里。
陈溪跟着走到阳光下，情绪有些失控：“你明明知道，克孜尔最精致的画、最完整的供养人画像，早被外国探险队割走了！
现在散在伦敦博物馆、巴黎私人收藏里，你在这戈滩守着的，不过是他们剩下的残片！
想真看懂画、见顶尖遗存，就该跟我出国。
国外不止有克孜尔的流失珍品，还有意大利湿画、埃及墓室彩绘，那些才是能长见识的东西！一辈子不留遗憾的东西。”
梁薇慢慢放下手，阳光在她的脸上，把眼里的坚定照得更清。
她看着陈溪一字一句：“正因为好东西被他们带走了，我才更要留下来。
他们割走画，带不走石窟的根；盗走珍品，留不下修复的手艺。
我守着这些‘残片’，不是守残缺，是守着让它们‘活下去’的希望。
总有一天，我们能把流失的找回来，也能让留在这的，好好传下去。”
陈溪脸上的急切僵住，这是她第一次‘读懂’梁薇。
这个总让她想针锋相对，想一较高下的姑娘，眼里藏着比骆驼刺还犟的光。
风把梁薇没干的发梢吹得飘起来。
她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手指头蹭到耳尖的晒痕，有些发痒。
细沙打在脸上，依旧感到有些轻微的刺痛。
不过梁薇觉得很幸运。
很幸运自己能站在这里，
也很幸运自己选择了这里。
“你就是太死心眼。”陈溪终于找回声音，“国外修复设备比这先进十倍，接触的案例也不是克孜尔能比的。你留在这里，一辈子困在戈滩，守着这些破画，能有什么出息？”
梁薇笑了。
“出息是什么呢？
赚很多钱，还是在国外博物馆看我国的藏品？
陈溪，每个人对于出息的定义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