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过龙江关,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仿佛一幅浓墨重彩的盛世华卷,
以一种近乎粗暴的视觉冲击力,
猛地撞入苏惟瑾的眼帘。
首先映入眼帘的,
是那道盘踞于钟山之上、
蜿蜒如巨龙般的庞然巨物
——南京城墙!
赭红色的墙砖在秋日阳光下泛着沉黯厚重的光泽,
巍峨的城楼高耸入云,
垛口如齿,望之令人心生敬畏。
这绝非沭阳那等小县城的土墙可比,
这是帝国的脊梁,
是真正意义上的“虎踞龙盘”!
其规模之宏大,气势之雄浑,
远超苏惟瑾凭借前世影视剧想象出的任何画面,
一种源自渺小人类对宏伟造物的本能震撼,瞬间攫住了他的心神。
“额滴亲娘嘞……”
书童小奇张大了嘴巴,
手里的缆绳差点滑脱,
眼睛瞪得溜圆。
“这…这墙是神仙砌的吧?
咱沭阳县城搂吧搂吧,
怕是还没这城墙一角大?”
苏惟山和苏惟虎两个壮实汉子也看傻了眼,
忘了肩上沉重的行李,
只顾仰着脖子,
半晌说不出话。
同船的旅客们,无论南北,
此刻也大多涌到船边,发出阵阵惊叹。
超频大脑飞速运转,
调出关于南京城墙的数据:
周长近百华里,世界第一,
始建于洪武年间……
但冰冷的数据,远不及亲眼所见的万分之一震撼。
苏惟瑾深深吸了一口气,
才将胸中那股翻腾的激荡压下。
船只缓缓驶入秦淮河,
真正的“十里秦淮”这才揭开它旖旎而又复杂的面纱。
河水并不清澈,泛着淡淡的浑黄,
却丝毫无损其两岸令人窒息的热闹与繁华。
画舫凌波,彩灯高悬,
丝竹管弦之声隔着水面悠悠传来,
夹杂着歌女娇柔婉转的唱腔与文人墨客的酬酢笑语。
河岸两旁,黛瓦粉墙,
雕梁画栋,鳞次栉比,
尽是酒肆、茶楼、妓馆、戏院。
空气中混合着水汽、脂粉香、酒香、食物香气以及……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属于欲望和金钱的浮躁气息。
“卖花哟——新鲜的茉莉玉兰花——”
“刚出笼的蟹黄汤包——”
“客官,上来听曲儿吧,
咱们这儿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各式吆喝声、揽客声此起彼伏,
与笙歌笑语交织成一片巨大的、
嗡嗡作响的声浪,几乎要将人淹没。
桥上行人摩肩接踵,
锦衣华服者有之,
布衣短褐者亦有之;
轿马往来,堵塞街道;
随处可见衣着光鲜的富商大贾、
摇着折扇故作潇洒的文人、
还有那些眼神精明、
四处钻营的帮闲清客。
小奇的眼睛彻底不够用了,
脑袋像个拨浪鼓,
一会儿看左边琳琅满目的商铺,
一会儿看右边衣着暴露、
巧笑倩兮凭栏招手的姐儿,
脸涨得通红,呼吸都急促起来,
喃喃道:
“少…少爷,这地方…
简直是…是天宫吧?”
苏惟山狠狠咽了口唾沫,粗声粗气道:
“闭上你的鸟嘴!
看好行李!
这地方,拍花子的贼人肯定多!”
他紧张地攥紧了行李担子,
肌肉绷紧,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