虑事周详,惟瑾佩服。”
“少拍马屁!”
王雪茹脸微微一热,翻身上马,
勒紧缰绳,最后丢下一句。
“好好考!要是中了举人回来,
本姑娘…本姑娘请你喝酒!”
说罢,一夹马腹,骏马嘶鸣一声,
载着红衣少女如一团火般远去了。
她的关怀,总是这般飒爽直接,
带着不容拒绝的热度。
而赵文萱的反应,
则如她其人,含蓄而雅致。
赵教谕归家后,
大抵与女儿提了此事。
隔了一日,苏惟瑾收到一个小书僮送来的锦盒。
打开一看,里面并非金银俗物,
而是两本线装手抄册子,墨迹犹新。
一本扉页上娟秀小楷写着《南都风物小记》,
详细记录了南京的气候饮食、
街巷布局、坊市特点、
甚至各色物价水平,
显然是精心搜集整理所得。
另一本则是《近科南闱墨选精要》,
竟是亲手抄录的近年优秀乡试文章,
并在页眉行间,
用细笔写下了许多精到的批注,
点出文章妙处与可借鉴之法。
册子最末,附着一枚素笺,
上是赵文萱那清丽脱俗的字迹:
“闻君将至金陵备考,
略备薄礼,聊助行色。
金陵文华之地,然亦多浮华,
望君慎独守心,潜心向学,
早传捷音。
妹文萱谨奉。”
没有当面赠送,唯有墨香传意。
这份礼物,价值远超金银,何其用心!
何其知心!
完全契合苏惟瑾当下最迫切的需求,
无声地诉说着支持与理解,
更有一份超乎寻常的默契与期待。
苏惟瑾抚摸着那细腻的纸张和工整的批注,
仿佛能看到那位清丽少女在灯下伏案疾书、凝神思索的模样。
他小心收起锦盒,心中感念莫名。
这份情谊,沉静而深厚。
三份心意,三种风情,皆系于一人之身。
苏惟瑾自嘲似的一笑。
情感模块虽显克制,
却并非毫无波澜。
行期将近,苏惟瑾心中最放不下的,
仍是妹妹苏婉。
这日,他特意请来了七叔公到家中,
苏婉也安静地坐在一旁。
“七叔公,”
苏惟瑾神色郑重,
向老人深深一揖。
“侄孙不日即将启程前往金陵,
此行短则数月,长则半载。
家中诸事皆可放下,
唯独舍妹婉妹,年纪尚小,
侄孙实在放心不下。
恳请叔公看在同族血脉,
看在侄孙为您、为族中略尽绵薄的份上,
在我离乡期间,代为看顾婉妹。”
七叔公闻言,立刻拍着胸脯,
语气斩钉截铁:
“惟瑾,你这话就见外了!
婉儿不仅是你的妹妹,
也是我苏正廉的侄孙女!
以前是叔公糊涂,
让你们兄妹受了委屈。
你放心,只要我老头子在一天,
就绝不让婉儿再受半点欺负!
吃穿用度,一应事务,
自有你七奶和族里照应,
断不会短了她半分!
你安心去考你的功名,
家里一切有我!”
苏惟瑾心下稍安,
又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十两银子,
递给七叔公:
“这些银钱,作为婉妹日常用度,
若有急事,也可应个急。”
七叔公却连连摆手,有些着恼:
“收回去!快收回去!
你这是打你叔公的脸吗?
供养自家孩子,还要你出钱?
你赶考路上处处要用钱,自己留着!
婉丫头的事,族里难道还管不起?”
见七叔公态度坚决,
苏惟瑾只好收回银子,
再次躬身道谢。
他又转向苏婉,温声叮嘱:
“婉妹,哥哥不在家,
你要听七叔公和七奶的话,
照顾好自己。
有事就去找大山哥,
或者去书铺寻芸娘姐姐,知道吗?”
苏婉眼圈微红,却用力点头,
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坚定:
“哥哥放心,婉妹会好好的,
会听话,等着哥哥高中归来。”
她走上前,轻轻拉住苏惟瑾的衣袖,
小声补充。
“哥哥在外,也要万事小心,
按时吃饭,不要熬太晚……”
他收拾行囊,那靛蓝布包、
小皮囊、锦盒,皆被妥善安置。
七叔公忙着张罗盘缠,
族中兄弟羡慕地前来送行,
絮叨着“惟瑾哥中了举人莫忘了拉拔兄弟”之类的话语。
沭阳城的轮廓在身后渐渐模糊。
苏惟瑾立于船头,长风拂动他的青衫。
前路,是六朝金粉之地,
是天下文枢之所,
是更广阔的舞台,也更汹涌的暗流。
名师在望,芳心暗系,功名在前。
少年的金陵征途,于此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