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你那个阿希礼是蠢货。这些绅士——他们了解女人吗?他们了解你吗?我了解你。”
瑞德又吻住了她,她毫无反抗地屈服了,甚至连扭头的力气都没有。其实,她也不想扭头,心怦怦直跳,带着全身震颤不已。她害怕他的力量,浑身绵软无力。他想干什么?若再不停下,她就要晕了。他要是能停下就好了——或者,他永远别停。
“说愿意!”他的嘴就在她双唇上方,他的眼睛也离她很近,大得似乎装下了全世界,“说愿意,该死的,否则——”
她不假思索地轻轻吐出“愿意”,仿佛这两个字是遵循他的意愿出口,而非她的。但即便如此,话一出口,她的情绪也突然安定下来,头不再眩晕,就连白兰地带起的酒劲也减轻了。她根本不想许诺,却答应嫁给了他。虽然几乎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她不后悔。此时此刻,说“愿意”似乎是非常自然的事——几乎像是神的指示,仿佛有一只比她的手更有力的手介入她的生活,为她解决了种种难题。
听到斯嘉丽说愿意,瑞德立刻吸了口气,垂头似乎又要去吻她。她闭上双眼,仰起脑袋,他却退开了,让她有些失望。被人这样吻的感觉真奇怪,却有些刺激。
瑞德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始终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他似乎也在努力克制,双臂终于不再颤抖。他把她推开了些,低头看她。斯嘉丽睁开双眼,发现他脸上那吓人的光彩已经消失,但不知怎的,她还是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连忙慌乱地垂下眼帘。
瑞德再次开口,声音已经变得非常平静。
“你说话算话?不会食言吧?”
“不会。”
“不会只是因为我——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会只是因为我的热情让你‘太过激动’吧?”
斯嘉丽哑口无言,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看他的眼睛。瑞德一只手托住她的下巴,让她仰起了脸。
“我告诉过你,你做什么我都能忍,除了撒谎。现在,我也只想听实话。你为什么说‘愿意’?”
斯嘉丽依然开不了口,但情绪总算又镇定下来。她故作害羞地垂下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看着我。是因为我的钱吗?”
“哎呀,瑞德!你问的什么话!”
“抬起头,别想用甜言蜜语哄我。我可不是查尔斯、弗兰克或其他乡下小伙,你眨眨眼就神魂颠倒了。是因为我的钱吗?”
“呃……嗯,是有这个原因。”
“是有这个原因?”
他似乎并不恼,反而飞快地吸了口气,竭力抹去因她的话而变得急切的眼神。其实,斯嘉丽因为太困惑,根本没看到他眼中的急切。
“呃,”斯嘉丽无助地支吾道,“瑞德,你知道的,钱当然有用。天知道,弗兰克其实并没留下太多钱。不过——呃,瑞德,我们合得来。我认识的男人中,只有你受得了女人说真话。有个不觉得我是傻瓜,还不指望我撒谎的丈夫,还是挺不错的。还有……呃……我喜欢你。”
“喜欢我?”
“呃,”斯嘉丽烦躁地道,“如果我说爱你爱得发狂,那不是撒谎吗?再说,你也不会信。”
“宝贝儿,有时候,我觉得你说真话真是说过头了。你难道不觉得,哪怕是谎言,哪怕你言不由衷,说句‘瑞德,我爱你’才更合适吗?”
斯嘉丽越想越糊涂:他到底什么意思?他看起来真奇怪,热切、伤感,又一脸嘲讽。他抽回双手,深深地插进裤兜。斯嘉丽发现,他攥紧了拳头。
“哪怕失去一个丈夫,我也要说实话。”斯嘉丽下定决心,情绪又被他激了起来。
“瑞德,那不是撒谎吗?我们何必干蠢事?就像我说的,我喜欢你。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曾对我说过你不爱我,但我们有很多相似之处。照你的说法,我们都是无赖——”
“噢,天哪!”瑞德低呼一声,转过头去,“真是掉进了自己挖的陷阱。”
“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看着她大笑起来,却笑得并不开心,“亲爱的,说个日子吧。”他又笑了,俯身亲吻她的双手。看到他坏情绪消失,显然又开心起来,她也笑了。
瑞德又抚弄了一会儿她的手,然后冲她咧嘴一笑。
“你读过的小说里,有没有冷漠妻子终于爱上丈夫的情节?”
“你知道我不读小说的。”斯嘉丽也像他一样,打趣般地道,“而且,你有次说过,丈夫和妻子相爱是非常糟糕的事。”
“该死,我从前真是说太多了!”瑞德突然回了句嘴,然后站了起来。
“别说脏话。”
“那你可得适应一下,并且也学着骂骂人。你得适应我所有的坏习惯,这是你喜欢我、伸出漂亮小爪子来抓我钱的代价之一。”
“哼,别因为我没撒谎或没满足你的自负心,就冲我撒气。你也不爱我,不是吗?那我干吗要爱你?”
“不,亲爱的,我不爱你,就跟你不爱我一样。就算我爱,我也绝不会告诉你。愿上帝保佑那个真正爱你的人。亲爱的,你让他心碎。你可真是只残忍又极具破坏力的小猫,如此漫不经心、胆大妄为,甚至连爪子都懒得收回去。”
瑞德一把拉起她,又吻了起来。但这次他的唇变了,变得不再关心自己会不会伤到她——反而似乎就想伤害她、侮辱她。他的唇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往下,最后紧紧贴在她胸前的塔夫绸上,贴得那样紧、那样久,呼吸都让她肌肤发烫了。斯嘉丽挣扎着抬手推开他,一脸端庄又气愤的模样。
“你不能这样!太放肆了!”
“你心跳得跟兔子一样快,”瑞德嘲讽道,“太快了。我要是自负点,都要觉得你不只是喜欢我而已。别生气了,也不用摆出这副姑娘做派。说吧,要我从英国给你带什么回来?一枚戒指?喜欢什么样儿的?”
斯嘉丽顿时犹豫起来,一方面为他最后那句话来了兴趣,另一方面又很想多演一会儿女人生气的戏码。
“噢——钻戒吧。对了,瑞德,要买一枚超大的!”
“好让你在那些穷朋友面前说:‘瞧瞧我弄到了什么!’很好,那就给你买个大的,大得让你那些没这么幸运的朋友只能悄声嘀咕‘戴那么大的钻戒真俗气’,并以此自我安慰。”
瑞德突然起身,穿过房间就朝紧闭的房门走去。斯嘉丽赶紧跟上。
“怎么了?你要去哪儿?”
“回去收拾行李。”
“噢,但是——”
“但是什么?”
“没什么。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
瑞德打开门,踏进走廊。斯嘉丽有些失落地跟在后头,为这令人扫兴的收场生出几分失望。瑞德穿上外套,拿起手套和帽子。
“我给你写信。如果你改变主意,就告诉我。”
“你难道不——”
“什么?”瑞德似乎急着要走。
“你难道不跟我吻别?”斯嘉丽低声道,生怕被家里其他人听见。
“你不觉得我们一晚上已经吻得够多了吗?”瑞德回嘴,低头冲她咧嘴一笑,“想想看,一个端庄又有教养的年轻女人——我告诉过你那会很有趣,不是吗?”
“噢,你这人真讨厌!”斯嘉丽愤怒地吼道,压根不在乎会不会被嬷嬷听到,“你就算再也不回来了,我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