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念你。
哈利勒
致纪伯伦
1918年1月24日
亲爱的哈利勒:
我收到了你那令我想望的信。收到信之后,又收到了那两幅画。谢谢你!
你多么出色!
我写过信……而且寄了出去……那两幅水彩画令我心神快乐。我现在用富有想象力的眼睛望着挂在墙上的两幅画,虽然我还没有将之放在画框里。
我望着,留心凝视着。只觉得幸福之感盖过了我的一切感情。
我将把两幅画放在我周围日益增多的绘画当中。
多少稀奇古怪的因素,令世界在不断扩大;这正是我生活的世界,由画构成的世界。
这也是你所成就的世界,亲爱的。
玛丽
致纪伯伦
1918年1月25日
亲爱的:
布莱克是位强人。
你会发现上帝的声音和手指在创造,而上帝离自己所创造的东西又是多么遥远啊!
看他写的东西,仿佛他在用另一种语言写作;在我看来,好像他觉得另一种语言,完全出于被迫。他就像那样一个戴着手套画画或玩耍的人,或者像被严寒冻僵了手指的人。
其实他对于你较对别人更接近。他自感远远脱离了众生,活动在广阔的意识领域之中。
莱特先生为那两幅水彩画制作了两个镜框,将在明天寄出去。
你问我对那两幅画的看法,问我是否喜欢别的画。这个问题使我转向了阳光明媚的大海之滨。海岸上有石子,石子散落在那里,海岸——石子,太阳——石子,正是你的画;还有容纳其它东西的地方吗?
我将精细欣赏你倾心绘出的那幅《上帝与人》;它在你的画作中,处于两幅水彩画之间的光魂地位。
这幅画隔着远离上帝的约三层帷幕,降到我的知觉感官中——即我的心,我的精神和我的灵魂。它很像充满吉祥如意的框子;每当我想到它,便明白了那五分钟之前还不明白的东西。
与我的生命一起生活的光魂,使我的生命变成了两个生命还要多。那光魂具有重大意义:白日里,它带着我高飞一千次;夜下,当我与世界坐在这里时,它同样带着我高飞一千次。
我常常觅寻大地,走向旷野……我打心底里希望远远避开人。
现在,我用两只崭新的眼睛看人,发现人是奇迹中之奇迹。我成了一个新生儿。
来自你的一切东西,我都喜欢。
我喜欢你寄来的东西。
我喜欢你没寄来的东西。
你寄来的一切东西都是可爱的。
这,你是知道的。
如果那东西只有邮票大,我就把它挂在项链上;如果那东西比邮票稍大,我就将之放在显眼的地方。
一切东西都会找到自己的位置。
因为那东西将使我想起你,让我接近你!
我向你表示爱!
玛丽
致玛丽
1918年2月5日
亲爱的玛丽:
我真高兴!你喜欢那两幅水彩画,实在令我欣悦。
随信再寄去两幅画。那张大画的题目是《上帝与人》;等我完成它,它将属于你。
赢得你的中意与喜爱的画,除了你,任何人不得占有它。
寄给你一则尚未写毕的新寓言故事,仍是草稿,需要润色,也许需要修剪。
你何不重新将之创造一番呢?
你不能把它铸造在英文模子里吗?
请于本周末将之寄还给我。
也许我能从你的语言构想中获益,也许我会部分采纳。
无论我采纳你的说法和建议与否,我都会对你感激不尽,赞美你的功德。
现在,我正在收集近一段时间里写的故事,寓言和散文。也许我能与某出版商达成出版协议。
诗歌协会为我举行了热烈的欢迎会。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盛情和款待。雨季过去之前,我将再次朗诵诗歌。他们将专为我举行一次晚会。
我星期日曾朗诵过诗歌,那是在鲁滨逊夫人家中,在座的都是精英。
鲁滨逊夫人想让我在茶话会上与西奥多·罗斯福见面,而且她已为此作好准备。但是意外的病恙使她痛苦不堪,躺在了**……我呢?严寒令我惊惧,我只有躲在自己的角落里,以避免寒冷带来的恶果。
对于我来说,谈论和朗诵诗歌是极大享乐。在过去的不多几年里,人已变得渴望美,渴望真,渴望跟在美与真之后的伟大事物。
我的爱属于你。
哈利勒
致纪伯伦
1918年2月10日
亲爱的:
寓言故事有一种神奇的韵律,像新天际吹来的晨风,清凉醒神,美妙难言;它的语言迸发出一种活力,将其从桎梏中解放出来,为之加入了精美。
哈利勒,关于那两幅水彩画,我能够说什么呢?我立即拿到莱特先生那里,让他做画框。我取回了已做好画框的两幅画。
我浮想联翩,不明白心中发生了什么事,想得很多很多。我常常自言自语。
在令人痛苦的黑夜和白天,你总是我思与想的中心。
各种旋律、和声彼拥此挤,竞相传入我的耳际……当你同人们说话和向人们朗诵诗歌时,我总感觉到有一种几年来不曾有过的震动,就像回声一样轮番着响在我的心中。
玛丽
致玛丽
1918年2月26日
玛丽:
这是令人疲倦不堪的日子。静怡和安乐的日子到来之时,我们从遭难中学到的东西将具有巨大价值。
玛丽呀,生活是仁慈的。毫无疑问,岁月喜欢我。我要顶礼膜拜祈祷……祈求岁月善待他人,怜悯他人,关怀所有人。
我有时感到悲伤,因为岁月的慈悲使我感到为难。这并不是因为我背信弃义,而是因为千千万万的人在受苦受难。
星期四,我将赴诗歌协会诗厅发表谈话。
我将要谈论诗歌。谈诗之前,我该说些什么呢?
朗诵诗歌之前,我该说些什么,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
在类似场合里,我总是这样:去时,心里心慌意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恐惧不安;当面对众人时,恐惧心理立刻消退,心中的疙瘩顿时开结。
玛丽,你要知道,计划是没用的。每当我作好准备,却总是失败;想好了要说什么,到时不免张口结舌。
每当我把事情托付给精神时,我便能成功。因为精神是无洋溢的大海,从不吝啬。
是的……精神是大海。
忠实的
哈利勒
致玛丽
1918年3月10日
亲爱的:
我念着主的美名,所以我成功了。
我在诗歌协会,轻松、出色、满怀信心地朗诵了诗歌。那里聚集了许多人。人们蜂拥而至,却为了一睹我的风貌,为了赞美、批评我。但是,过分的评价会使人看到自己的弱点;我已感觉到了自己的弱点。
人们颇喜欢《上帝》一诗;他们说我用之劈开了黑暗……他们说,那首诗最好,最成功。
我已买了冬天穿的上衣,也是咖啡色的。我还买了副手套。
哈利勒
玛丽日记
1918年5月6日
今晚,哈利勒从伽兰德夫人的庄园而来。他活泼、健壮,皮肤被太阳晒得红红的。他双目闪烁着光芒,气质清高,谈吐文雅,虽然语调强烈。他说:
“我度过了一个光辉的时刻,令我的心神大为活跃,我贪恋地投入了工作,大量生产起来。伽尔兰德夫人天性温柔,话语甜润,活力旺盛,目光里洋溢着聪颖与智慧。她什么都会,从家务到农耕,还善写作,已著有两本书。我见到了她的孩子们,并与他们进行了交谈。三个男孩子由学校回家探望母亲。他们所表现出来的聪慧盖过他们所透露出来的鲁莽,虽然他们的年龄正处于莽撞时期。我喜欢他们,钦佩他们的能力。”
“她的女儿胡朴才十四岁,是个有天赋的姑娘,喜欢画画。”
“母亲精明干练。她给儿女们以充分自由,从不限制他们。她向儿女们学习,而不是教育他们。她就是那个环境里的一切。有两千人把她视为一切。她使他们懂得钱来之不易,不应该挥霍浪费。不管事情多么微小,都应该全身心投入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