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这驿站如同一口精致的棺材,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被监视的压抑。
顾裴甚至不屑于完全隐藏这种监视,这是一种无声的威慑,好似在时刻提醒她即便是成了她人,她依旧逃不出他的法眼,仍然被掌控在他的掌心,一如前世的太子和何贵妃。
也好。
她需要的就是这种看似密不透风的掌控。越是自信的猎人,越容易忽略脚下细微的陷阱。
“歇息吧。”程念转身,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明日,还要早起。”
常嬷嬷和如喜低声应下,为她铺床展被。
烛火被捻暗,只留墙角一盏昏黄的守夜灯,程念躺在锦被之中,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仿佛已然入睡。
然而,她的意识却清醒如昼,耳力放大到极致,捕捉着窗外每一丝风声,每一片落叶坠地的轻响,甚至远处街巷传来的、模糊的更梆声。
她总觉得今日过分顺利,总会有什么事故。
她在等。
等一个确认,或者一个变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万籁俱寂,仿佛连时间都已凝固之时——
“嗒——”
一声极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异响,从屋顶传来。
像是夜猫踏过了瓦片,又像是松动的瓦片被风吹动。
程念的睫毛在黑暗中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来了。
她依旧保持着均匀的呼吸,一动不动,仿佛沉眠正酣。
袖中,那枚双鱼玉佩被她紧紧攥在掌心,冰凉的棱角硌着皮肤,带来一丝尖锐的清醒。
窗外的风似乎停了,连古柏枝叶的摩挲声都悄然隐去,那声瓦片轻响过后,屋顶再无异动,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但程念知道不是,那种被无形目光舔舐的感觉,并未随着那声轻响消失,反而更加粘稠,如同蛛网般层层覆压下来。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守夜灯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模糊的影子,随着灯芯偶尔的噼啪轻响微微晃动。
忽然,一阵极细微的、几不可闻的笛音,被风从极远的地方送来。
那调子古怪得很,不成曲调,时断时续,像是初学孩童的胡乱吹奏,又像是某种不知名的鸟儿在夜啼。
程念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这笛声……
她凝神细听,那笛音飘忽不定,时而清晰,时而又被风声吞没。但仔细分辨,那断断续续的音节里,似乎藏着某种极有规律的重复。
不是宫中的雅乐,更不是市井的俚曲。
倒像是……某种信号。
她猛地想起李尧信中所言——“影卫三十六人皆凭此佩调遣。他们在暗处候命已久,只待皇姐玉音。”
难道这笛音,与那半边双鱼佩有关?是影卫在试探?
笛声持续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倏然而止。
夜空再次回归死寂,仿佛那诡异的笛声从未出现过。
程念的心跳却微微加快了,她依旧维持着沉睡的姿态,脑海却在飞速运转。若真是影卫,他们竟能穿透顾裴如此严密的监视网,将信号送到她耳边?其能力恐怕远超她的预期。
但若是陷阱,这笛声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不能动,至少现在不能,此番一动而牵制住了全身,她要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内室通往净房的角落,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
像是老鼠啃咬木头,又像是……机关转动的暗响。
常嬷嬷和如喜在外间守夜,似乎并未察觉。
程念的指尖微微蜷缩,握紧了袖中暗藏的、从大周带来的那支锋利的金簪。
那“咔哒”声过后,净房方向传来极其细微的、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有人!
程念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蓄势待发,呼吸却依旧绵长安稳。
一道黑影,借着墙角守夜灯昏暗的光线,如同鬼魅般从净房方向的阴影里缓缓渗出。
那身影极其瘦小灵活,穿着夜行衣,面覆黑巾,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他行动时悄无声息,落地如棉,显然轻功极佳。
黑影并未靠近床榻,而是在距离床榻尚有十步之遥的博古架旁停下。他快速扫视了一圈室内,目光在床榻方向停留了一瞬,随即伸出手,极其迅速地将一个不足巴掌大的、深色的小布包,塞进了博古架最底层一个装饰性镂空花纹的暗格里。
完成这一切后,他毫不迟疑,身形一矮,如同狸猫般再次悄无声息地滑回净房的阴影之中。
轻微的“咔哒”声再次响起。
一切重归寂静。
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程念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后背却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程念缓缓睁开眼,后背满是冷汗的湿黏,黑暗中她望向博古架的方向,眼底一片冰寒。
??不会断更的,文笔有点烂,望大家理解努力提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