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所有照片,陈秋铭抬起头,依旧面带微笑,沉默地看着朱构,等待着他的下文。
朱构被他这过分镇定的态度弄得有些不适,他敲了敲桌子,语气加重:“陈老师,现在,请你对照片所反映的情况,做出解释。”
陈秋铭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声音平稳得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朱书记,这些照片拍摄于9月28日,周六晚上。情况并非如举报信所言。那天,我和学生蒋子轩外出理发,之后被班上的其他学生邀请,参加了他们在‘雒城人家’的聚餐。请注意,不是我带他们去,而是我被邀请。当时在场的,除了我,还有六名学生,分别是法律四班的典晨阳、林晓安、段雪平、蒋子轩,以及照片上的金叶子和祁淇。”
他条理清晰,时间、地点、人物,交代得明明白白。
“至于饮酒,”陈秋铭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当晚我们滴酒未沾,所有人喝的都是果汁和茶饮。杯中的深色液体是酸梅汤和可乐。所谓‘接受宴请’也不成立,那顿饭最终是由我来结的账。这一点,在场的所有学生,以及饭店的收银记录,都可以证明。”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朱构,语气带着一种凛然的正气:“最后,关于举报信中最恶毒的指控——我与两位女同学关系不正当,这纯属子虚乌有,是对我和我的学生人格的污蔑!仅凭几张刻意选择角度、断章取义的照片,就想构陷一名教师的清白,朱书记,您觉得这可信吗?”
朱构听着陈秋铭逻辑严密、论理充分的辩解,脸上那公式化的表情有些维持不住。他沉吟了片刻,道:“陈老师,你的解释我听到了。不过,我们办案讲究证据链完整。你提到的这些在场学生,我们需要逐一核实。”
他转向李民心:“民心,你立刻去安排,分别找典晨阳、林晓安、段雪平、蒋子轩这四位同学谈话,核实陈老师所的时间、地点、参与人员以及是否饮酒、谁结账等情况。要快,单独谈,做好记录。”
“是,朱书记。”李民心立刻起身,拿起记录本快步走了出去。但很快又回来了,朝着朱构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安排完毕。
朱构继续对陈秋铭:“好,第一件事我们先放在这里,等待核实结果。现在我们第二件事。”
他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我看你这回怎么解释”的意味:“第二件事,是举报你收受了‘春竹旅馆’老板李柱的礼金,金额是人民币两万元。时间是10月4日下午4点左右,地点就在你的宿舍,龙城大学法律系男寝211房间。并且,举报人提供了录音作为证据。”
他示意了一下桌上一个型的录音播放设备,李民心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细微的电流声后,录音开始播放,音质不算特别清晰,带有一些环境杂音,但对话内容可以听清:
一个略显拘谨和讨好的男声(李柱):“秋铭,你看你,老同学大老远来一趟,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是……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都是咱们老家那边的土特产,粉条、木耳什么的,不值钱的,你就收下了吧。”
接着是陈秋铭的声音,听起来比较平和:“好吧,老同学,你大老远拿来,我就不跟你推脱了,谢谢你了。不过礼尚往来,我这还有点月饼,中秋时候朋友送的,品质还不错,你拿回去尝尝。”
李柱:“这……这不好吧?我来给你送东西,还拿你东西回去……”
陈秋铭:“哎,你必须收下!要不然,你的这些东西,我也不要了。”
李柱(似乎犹豫了一下):“好吧好吧,那……那就谢谢老同学了。”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
朱构关掉录音,目光灼灼地看向陈秋铭:“陈老师,这段录音,你怎么解释?里面的对话,是你和李柱吧?他口口声声的‘心意’,真的只是土特产吗?那两万元礼金,你又作何解释?”
陈秋铭听完录音,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锐利。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声音沉稳而有力:“朱书记,这件事,确实有。对话是我和李柱,时间地点也基本吻合。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目光毫不避让地与朱构对视:“他当时送给我的,确确实实只有一编织袋的粉条和木耳!根本没有什么两万元礼金!这一点,我可以对我所的每一个字负责!而我回赠给他的,是一盒品牌月饼,市场价值在三百元左右,远远超过他送我的那些土特产的价值。至于他为什么自称是‘春竹旅馆’的老板,我完全不知情!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在龙城打工。我和他之间,更不存在任何形式的管理与服务关系,他根本不是我的管理服务对象!”
朱构身体前倾,紧逼一步:“空口无凭。你他送的是土特产,现在东西在哪?”
陈秋铭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斩钉截铁:“就在我211宿舍,床底下放着。那个灰色的编织袋,原封未动。你们现在就可以派人跟我去取,当场验证!”
谈话室内的气氛,在这一刻绷紧到了极点。真相与诬陷,就在那一袋尚未验明正身的“土特产”之间,激烈地碰撞着。